这话说得正中宝玉下怀,他是知道曾经林如海是成功地脱离了盐政这个泥潭的。可见不是没有能力,而在于林如海本人是如何选择。
这也是宝玉一来了扬州,就要做出小孩子情态的原因。他总得让林如海感受得到家庭天伦之乐,对这尘世多些留恋之心,才能不再兴起以死明志的心。
却见林如海听完谭先生的问话,脸却渐渐地沉了下来:“先生所说,如海怎么能不想。只说我那女儿比宝玉还小,我就不舍得让她总是住在外祖母家里。可是君命不可违呀。”
谭先生听了也是一叹,不好再说。宝玉却仗着自己年纪小,出声问道:“姑父已经在这盐政上为官四五年了,听说各处没有不夸姑父忠心王事的。即是忠心之人,就是圣人也愿意让姑父在身旁陪王伴驾,平日里多做参赞吧?”
不说还好,一说正说中林如海对圣人的不满之处:原先的盐政,多被皇子门人把持,中间也不知道被截留了多少。还是当今自己看不过,才让林如海务必将盐政给收拢。
这些年来,他费了多少心思,自己和家里人受了多少暗算,又得罪了多少位皇子权臣?可是当今一面收着银子,一面却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就如不知道他是直面生死一般。平日里除了让他收盐税还是收盐税,竟是连个封赏都少见。
可以说,只要是当今到了不得不交出帝位的一日,不管是哪位皇子上位,林如海都不会落了好去。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才忍痛把自己的女儿由着贾琏接走,为得不过是保她一命。
谁知道这些天来,看着宝玉不时地在自己面前说笑,林如海都不由得会想起,若是自己的女儿在身边,遇到同样的事情,会与自己怎么说,会不会如宝玉一样撒娇耍赖?
越想越不甘心,林如海自己端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贾琏暗中瞪了宝玉一眼,向林如海道:“姑父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说实话,跟姑父办事儿的这些日子,我觉得姑父实在是太累了些。也就是姑父身子底子好,不然谁能挨得住。想来圣人也是看着姑父太过能干,怕别的人来了,不能如姑父这样尽心尽力。”
林如海也知道贾琏是在宽慰自己,笑道:“说起身子好来,原来我这身子也是不成的。谁知道上年黛玉得了宝玉求的平安符,来信一定让我日日戴着,说是她自己也得了,竟是大好了。”
“我也只是抱着一试之心,谁知道这一年来身子竟然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就是年关这样大忙,原来总是忙过之后病上几日,可是今年竟无事人一样了。”
贾琏听说,也是一笑:“也不知道这小子与张神仙是个什么缘法。平日里张神仙倒不大与人画符,可是他一求定是会给的。原来珠大哥哥的身子不好,他才不上三岁的时候给求了一张,珠大哥哥就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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