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种种,惜春都知道自己的奶娘有可恨之处,这样的人不该还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又是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惜春之人,让惜春同意自己的嫂子如对别人一样处置,惜春说不出口。
沉默,再沉默。尤氏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这个倔强的小姑子交流。而惜春的奶娘,却已经叫来了。去找那奶娘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奶娘还以为大奶奶叫她,是为了打听一下四姑娘在荣国府的事儿。
一进了屋子,奶娘仗着自己是先太太留下的老儿人,只浅浅向着尤氏行了个礼,却没理会秦可卿。惜春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并没提醒自己的奶娘。
尤氏却不肯再忍着这个婆子,厉声道:“跪下!”
那奶娘一呆,不过尤氏也是当家奶奶,她们一家子还在尤氏手下讨生活,奶娘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那嘴里却分辨着:“不知道大奶奶为什么事儿生气。奴婢尽心尽力地服侍了四姑娘一场,大奶奶好歹看在四姑娘的份上,给奴婢留点脸面。”
不提惜春还好,她一提惜春,尤氏恨不得活撕了她:“你还有脸提姑娘。当日先太太把姑娘交到你手里,是为了让她受委屈的?”
那奶娘嘴里更梆子似的分辨起来:“奶奶说得奴婢不敢认。奴婢奶了四姑娘一场,对她比自己家里的孩子还尽心,何曾让姑娘受了委屈?”
尤氏让她给气乐了:“没受委屈?那我问你,好好的嫡出姑娘与那府里庶出女孩一样对待,你可一我同大爷说过?十来岁的嫡女连个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原来住在老太太院子里还罢了,怎么搬到二太太后院抱厦里,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婆子再答不出,只用眼睛看着惜春。惜春却在此时低下了眼头去。从奶娘的神态里,她知道了,奶娘是知道让她住在二太太后院的抱厦里对她是种委屈,可是却从来没有提醒过自己。
“现在你还好意思说没让姑娘受委屈?即是姑娘住在别人后院抱厦里都不算委屈,你一个做奴才的,去庄子里更算不得委屈!”尤氏这些日子没少往庄子里发落奴才,说出来的气势很足。
奶娘这才知道厉害,忙扑上前想抱惜春的腿。秦可卿岂能让她吓着惜春?上前一脚把那婆子踢了个倒仰,才发觉自己的动作,不大符合一个病人的身份,少不得身子歪斜欲倒。惜春吓得顾不得自己的奶娘,用力扶着她喊道:“蓉儿媳妇,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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