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曼绿的模样,却是像极了姐姐当年。
只是神色大不相同了……只是她到底不是姐姐,她只是殷嬅,只是那本该千娇百宠长大,却被生生折断羽翼,又在炼狱里挣扎回归的,可怜的孩子。
他可以在三军阵前指点沙场,却不能在这个华家最亏欠的孩子面前,安抚她承受的苦痛。
甚至是昨夜萧桓当众拒绝赐婚,他们也没有由头替她出头。
毕竟那婚约并没有明确为谁所赐。
殷嬅依然笑着看他,华含章对她柔和道:“如此好茶,舅舅自然要尝试阿嬅的手艺。”
殷嬅把茶推至他面前。
九月的天,是微微发白的蓝色,今日无云,只觉青天高远,尘世寂静。两人对坐品茶,好一阵子没有对话。
半响,华含章先状若淡定开口道:“阿嬅对萧家小子的事情怎么看?”
殷嬅眉眼带了戏谑:“舅舅怎么不直接问我,需不需替我直接把他拐来,藏在蓉阁内夜夜笙歌?”
“……咳。”
“哎,俗人哟,总是听不得白话。”殷嬅倒了杯茶水,大口饮尽。
饶是战场上听惯了兵痞子的粗言粗语,华含章也没有料到自家侄女会给出这般大胆的回话。又看见她牛饮这千金茶水,只觉得自己离京多年,对如今京都的贵女们,着实不够了解。
这厢,殷嬅敛了笑:“本宫要他,不过一个婚约罢了,结得起,就解得开。”
本宫要他。便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华含章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是茶水氤氲的热气,然后他开口:“同你父皇说过了吗?”
“还没呢,不过也用不着。”殷嬅又咯咯笑起来:“舅舅你知道的,我从陈宫活着回来之后,父皇可没有拒绝过我什么。”
从陈宫活着回来之后……
华含章闭了闭眼皮。
对啊……活着回来之后。在那之后,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给她任何想要的?
帝皇欠她的,华家欠她的,整个楼国……欠她的,谁都还不了。
同一时间,将军府。
路漫漫,云树杳,地天宽。
天晴色,青山不减,白发无端。
天地依旧,但当初离京之时铁骨铮铮胸怀家国的将士们,有多少已化成了黄土一抔?
接风庆功之宴过后,战士将重新踏上保家卫国的路程,回到他们守护了多年,也将永远永远守护下去的边疆大地,只为抵御外族的靠近家国的每一步铁蹄,每一寸疆土。
袁老将军缩在躺椅上喝茶,高大的身量此时显得有点萧瑟,他为楼国征伐数十载,年纪已经大了,本该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却不得不面对战场生离死别,家国之守,名族大义,一身戎装。
萧桓走进来就皱了皱眉头,让小厮去取绒毯。
袁老将军听见动静,眨巴眨巴眼睛,叫他随意坐了。
“接风宴已经过了,要不要找个时日回家看看?”他把茶盏放到石桌上,年岁大了也清明依旧的眼里划开一丝促狭,“年纪也到了,该成家了,唔,既然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家里该是已经准备了吧?”
萧桓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初回京都那夜,他随老将军和华军师觐见金銮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