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望日,即万寿节当日。
空中明月高挂,清凉的光辉撒遍了大地。京城取消了宵禁,所以哪怕天气严寒,也阻挡不了百姓们的热情。
街上摊贩云集,彩灯高挂,整个京城被各色光芒笼罩,如神仙宫阙,美轮美奂。
去年此时九幽还在去北州的路上,不过她也不遗憾现在才见到这等美景。去年北州发生雪灾,万寿节并未如今年这般大张旗鼓,只宫里摆了几桌宴席罢了。
晚宴结束,官员纷纷从举办宴会的萃华殿出来。
有些微醺的风族长被下人搀扶着出殿,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了走在他前头的九幽,看着对方马上就要拐弯儿往长毓宫的方向而去,他喊住了对方。
“太子殿下请留步。”
九幽回头,然后停步。
风族长推开了下人,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长形木盒,背对着身后的宫灯,将东西塞到了九幽手里,小声道:“臣无意间瞧见了这支发簪,觉得皇后娘娘定会喜欢,希望殿下转交给娘娘。”
九幽的脸在宫灯的照耀下蒙了一层暖光,笑语盈盈道:“好呀。”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笑容,风族长心里突然一寒,酒意瞬间醒了几分。想到自己方才将木盒交给她,心中开始有悔意上涌。
九幽转身,将脸隐在了阴影中,在风族长呼吸有些急促之时,她继续用带笑的语调道:“不知舅舅看到抢回去的钱粮,惊喜吗?”
看到自己抢回去了几十车沙石,也不知道得到消息的风族长有没有气死。
说完,她也不等风族长说什么,便慢慢悠悠地走了。
风族长这下已经不是后悔了,而是如遭雷击,脑海里只有三个大字来来回回地飘荡。
她知道,她知道,……。
待周围的人都快走尽了,风族长才回过神来。
看着悠长的宫道,他竟然笑了出来。
看来,是他小瞧这个外甥女了,哪怕对方是女子,可到底是皇帝当做储君培养长大的,心计智谋哪是在深闺中养大的女子可比的。
是他草率了。
这宫里现在处处都是皇帝的眼线,有些事情,他根本不能与皇后商议,也无法传信。便想着靠自己这个外甥女,通过她来传信。他以为自己是她的舅舅,若皇帝驾崩,她以后还得仰仗自己,怎么着,她也该向着自己。前段时间哪怕自己轻慢了她,她不是也没计较嘛。
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向着皇帝的。
虽然不知她是如何得知去年是他派人抢走了赈灾的银粮,可她既然知道了,便证明她手里有一股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势力,像毒蛇一样藏在黑暗里,等着咬上他的脖子。
风族长越想周身越寒,再思及方才亲自送到她手上的把柄,眸中顿时划过一丝阴狠。
在除掉摄政王府之前,他或许应该先将自己这个外甥女给解决了。
回了长毓宫的九幽也没兴趣去看木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随手将它丢在了某个角落里。
要搞风族长,这盒子里的信可远远不够。反正她暂时也不需要,先丢那儿吧。
风族长如果以为她打算跟他玩什么阴谋诡计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玩阴谋诡计,究其根本,不过是实力不够罢了,所以只能跟别人玩智谋。
她这人,最喜欢跟人硬碰硬了,反正都碰不过她。
不过若是没有名头就将人搞死,显得她太嗜血,所以,还是等对方将名头递到她手里后再说。
……
新的一年到来了,来京述职的官员基本上都回去了,只有岐州的官员还留在京城里。因为岐州州牧在参加完万寿节的宫宴后吹了冷风,感染了风寒,发了好几日的高烧,整个人神志不清,哪里能赶路回岐州呢?
好歹也是国舅爷,皇帝也不是个绝情的人,便让对方先留在贤良府养病,待病愈后再回岐州也不迟。
与去年只有九幽与楚陆离二人冷冷清清的年宴比起来,宫里的年宴可就热闹多了,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带家眷来参加年宴。
举办年宴的地点照旧是萃华殿,在通明的灯火中一眼望去,殿内人头攒动,起码有数百人不止。
九幽坐在左侧首位,她的对面是摄政王,摄政王旁边坐着楚陆离。
殿中舞姬身姿曼妙,在仙乐飘飘中联袂起舞,姣好的容颜在灯火中仿若神仙妃子,舞裙如花朵一般,时而飞旋,时而收敛。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歌舞身上时,九幽悄无声息地起身,从偏门出了殿。
殿内人太多了,闷得慌,还是外头好,虽然寒冬凛冽,但空气清新。
站在栏杆前,九幽望着重重宫墙,油然生出一种笼中之鸟的感觉来。
看着看着,九幽突然拍了一下栏杆,“膨胀了,我真的是膨胀了。”
上个世界,她觉得自己穷到爆炸,巴不得多发几笔横财。这个世界这么富贵,她竟然还会有不圆满的感觉,真的是太不知足了。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九幽没回头,目光深沉地道:“我只是在感慨人生罢了。”
走到她身旁的楚陆离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笑地问道:“那不知太子殿下得出了什么人生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