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疑惑注定无人解答,因为此时但凡知晓内情的人、神、妖俱皆精神紧绷,因为他们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对这场祭祀抱有妄想的人沉浸于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想要阻止这场祭祀的人心情沉重且警觉,而袖手旁观的人亦瞩目于此。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夜将决定整个京都、整个国家乃至整个族群的命运,棋局已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夜幕渐深,天空中明月与星斗尽数隐匿,被火把点亮的平安京此时却沉默地宛如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寂静。
终于,子夜来临,约定的钟声响起。已然就位多时的阴阳师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相似的笑容,复杂的手印结出,晦涩难明的咒语低喃,原本隐匿不显的阵纹一条接一条的显现,刺目的灵光不过十息之间便已然相互勾连布满了整座平安京。
咒声愈响,灵光愈盛。
伴随着蓝白的灵光开始闪烁,逐渐自地面蔓延而上的血芒似乎预示着某种不幸。
正当此时,一道金戈之声忽而鸣彻天地。
下一秒,城南印刻着桔梗印的结界张开,截断了阵中相互流转的灵力。但是这祭祀阵法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只见阵中流转的灵力一滞,随即阵纹流转,宛如活了过来一样迅速勾连成了新的独立的阵法,而祭祀,仍在进行……
随即,金光照亮漆黑的天幕,墙角、院中簌簌地长出些许茁壮的金色稻穗,巨大的狐影降临在城西的天际。骑狐而至的少女,手中金弓拉满,一双灿金色的双眸熠熠生辉,不似凡人。
城东,拱卫京都的四方结界骤然显现,白龙的虚影盘踞天际,难言的威压瞬间令主持祭祀的众人心头一紧。紧随而至的刀风与瞬时涌向祭坛的百鬼令负责警戒的阴阳师们疲于奔命、苦不堪言。就连阵中负责祭祀的阴阳师也不由被干扰地放慢了念咒的速度……
三方的阴阳师纵使早有准备,此时也被这浩大的手笔弄得焦头烂额。
而此时,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与其他三方格格不入的城北,却也并不似他人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或者说……他们此时所面临的压力才是最为可怖的——执剑而来的青年脚步不紧不慢,宛如闲庭信步,然而,那每一步落下的声音却仿佛踏在了在场的每一位阴阳师的心上,令他们汗流浃背、唇色苍白、手脚颤抖仍未有所觉。
也并非他们胆小,毕竟做阴阳师若是太过胆小只怕早就被神出鬼没的妖鬼们给吓死了。但是,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保持镇定——就在方才,这位近来在平安京颇负盛名的阴阳师一人一剑,只一个呼吸,便将拱卫他们的武士尽数屠戮一空。当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便只看到一具具软倒在地的尸体与剑尖低落的血迹了。
不,那种程度的话,已经没有办法称之为“人”了呢。
不知是被阵法牵制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而无法脱身的阴阳师们陡然发现,来人的眼睛并非常见的黑色与棕色,而是显而易见的[非人]的紫色。
那是一种只一眼便可以被认定为不应该属于人类的颜色。
“妖怪,离开这里!”冷漠的声音令沈砚的神色也不由为之恍惚一瞬,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简直比他还要更像神明啊!
沈砚循声望去,身着红色狩衣的青年硬生生将那般艳丽的颜色穿成了冷清。
即使素未谋面,但是看着那位自阵中走出的阴阳师,感受到那股浩瀚到比之安倍晴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灵力以及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沈砚亦是心领神会,这便是麻仓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