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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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正沉思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人声,他们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贺兰颐与东林县主并肩,后头跟着嘉让与阿丹那,几人看着置于河边的冬狩器具,阿丹那在阿耶汉长大,那儿靠近暹罗,自是没见过冬狩用具,少见自然多怪。

“我们国家夏日极为漫长,所以知道大齐有夏苗一说,冬狩现在也知道了,那春秋之际呢?也有吗?”

嘉让身为他的接待使,如今更像个老嬷嬷,她指着四时不一样的器具说道,“也有,春有春蒐,夏有夏苗,秋有秋狝,眼下便是冬狩,《左传》有云,皆於农隙以讲事也。”

“那为何皇上要四时都出去捕猎呢?”

贺兰颐是闺阁女子,不喜舞文弄墨,所以家中只教习女四书,即《女戒》,《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她天性活泼,自是不喜这些迂腐教条,《左传》自是更加不会去看。

徐眠画平日里看些侍弄花草与治水的书籍,当然也没涉猎这等沉厚史书。

大家都纷纷看向嘉让,饶有兴趣的听着嘉让讲下去。

“春蒐,指捕杀没有怀胎的禽兽。

夏苗,指猎取残害庄稼的禽兽。

秋狝,指猎杀伤害家禽的野兽。

冬狩,捕杀猛兽则为了平衡生态。

所以,咱们的狩猎,始终尊崇天地间的自然规矩。这也是先秦的四时田猎传统,一直被后世所传承。所以到了咱们这儿也没有被舍弃。”

这时,不知是哪里一道声音响起,“此话有阿谀奉承之嫌疑,如今野兽冬眠,冬狩无多大意义,左不过都是些家养的畜牲被放养至山间,讨个巧罢了。”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了些,大家纷纷侧目,来人正是英国公府的纪澜灿,身畔还跟着燕王,嘉让一等人屈身见礼。

少女此时极为明媚,话语里的针锋相对很是明显,与马车里见到的姑娘很不一样,如今更像是要展露锋芒一般。

纪澜灿自是有恃无恐,她才女名声在外,当年更是被皇上赞赏勇气可嘉,敢于说实话,这句话不过无伤大雅,她也不会在意。

嘉让默了一默,她这话说的很对,确实是这样的,可她身份不同,自是不能直抒胸臆,话不过脑,毕竟她是在为阿丹那解疑。

纪澜灿看了一眼燕王,巧笑倩兮,“王爷不会认为澜灿说得不对吧?”

嘉让也看向李霁,男人的面色还是依旧平淡,只听他说:“不会。”

纪澜灿含笑着看向嘉让,眉眼弯弯却是带着轻慢的敌意,“原来你便是救了殿下的应接待使啊?方才在马车中不知道,还请接待使勿怪,澜灿十分感谢接待使。”

贺兰颐嘴巴一撇,嘉让救了殿下,关她什么事啊,要她来眼巴巴的感谢什么?

就在大家想将此事就此揭过之时,嘉让却出声反驳,少年面上不卑不亢,声音不疾不徐,清越舒缓,仿佛能安抚人心,“国公小姐方才之言有失偏颇,野兽冬眠,用家禽替补,一来家禽温顺,不会伤人,能进山林狩猎之人皆是王公贵族,若是出了差池,反倒不美。二来传承,蛮人才杀戮生灵,而百兽皆灵,如非必要,无需射杀,此也为平衡生态,而这些放归山林的家畜经过专门的培养,虽没有野性,却也难以捕射,若是国公小姐有歧义,也可射猎一试”

此话一出,这是公然与纪澜灿杠上了,贺兰颐却是暗搓搓的有些兴奋,“就是,你且看着吧,你以为家养的畜牲你就能轻易猎得到?”

这时,李霁的目光才落在了嘉让的身上,那目光里连日以来的郁气正渐渐消散,他并没有出言发表什么见解,嘉让却没有看他,因为她看到了崔鹤唳正信步向此走来。

作者有话说:冬狩这几章就能掉马了,害,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又太忙了,更新不及时,抱歉了。

纪澜灿眼波微转, 她爱慕燕王殿下多年,早在十二岁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眼,她便知道, 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个男人会占据她的整个身心。

烟霞雾缭间清冷回眸的少年郎君, 他冷若冰霜,却能让天地黯然失色, 让日月为其辟道。少女的心事来得汹涌且直白,那时她便痛恨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国公府嫡女, 且是手握重兵的国公府,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可若没有这层身份,她也定是无法靠近于他。

这么多年过去, 殿下看不到她,也看不到别人,她以为殿下不会为任何人侧目,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却是个男人,一个容姿远胜自己,比肩殿下的男人。

她知道四夷馆有个接待使救下了殿下, 只不过身份太低, 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这人经常出入燕王府,听说面若好女,是个极为俊俏的小郎君,且可以待在殿下的寝屋与书房, 这让她不得不生疑,马车上若是还未反应过来,眼下她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若是殿下喜欢上男人,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定要毁了这个应嘉让。

崔鹤唳步子沉稳却闲适,与身旁的四皇子李霖一道,四班人马就这样不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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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贺兰颐见到自家哥哥也往这边走来,自是要跟着过去,十个人谁也没有先行离去,嘉让附一见着崔鹤唳便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境,那日石洞中也算是与他彻底的交恶,他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与薄鄙困扰了她好几日,且又是她脑子冲动轻薄的崔鹤唳,所以她理亏,见过礼之后就在一旁默不作声。

崔鹤唳自是能感应到嘉让抗拒的磁场,但他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一头阴鸷的野兽,带着一股子复杂又隐晦的欲。

少年秀致的眉眼敛下,眉梢微挑,在心术不正且不怀好意的人眼里看来,还是轻浮得紧。十四与十七的自作主张他已经都知道了,并罚了他们此番的僭越,把他当什么了?他不需要玩物。

徐眠画却看得心头一震,这几人的出现,锋芒太盛,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霁,又一眼不差的望向同一个方向的贺兰集与崔鹤唳,这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都落在了低首的嘉让身上,复而别开。

徐眠画心中竟是久违的隐秘刺激,起云道长曾与她密谈,她重生而来的命运与应嘉让休戚相关,只有影响着大齐金字塔上的应嘉让改了命格,自己这一世才能平安度过。

而应嘉让的改命,的的确确让她与姜浮宁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从前是她的求而不得,如今变做了他的倾心以待。

最重要的是,这些大齐顶顶高贵之人的走向皆与前世不尽相同。崔鹤唳没能抢婚,顺利成为二品骠骑将军,修文帝有意将静娴公主许配于贺兰集,若是贺兰集尚公主,也就不会导致嘉年皇后二嫁,而燕王李霁,也更早的与她相识。

若是这般,几年后她也不必将封地上修文帝秘密部署的兵力拱手相让于李霁去做交易,从而为了姜浮宁将自己置于死地。

徐眠画明显感受到了一些重大事件隐隐发生了巨大变化,她眸色轻快了许多。看着上辈子应嘉让的三个丈夫如今齐聚一堂,心中竟有些畅快。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好似观摩了一场大戏,这戏台子都还未架起来,就预见了其的精彩程度,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罢了,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嘉让的身上,嘉让被徐眠画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看得不明所以,心里也是一阵雷声作响,这几人的一同出现,不知为何令她心中难掩紧张与沉郁。

李霄抚掌,声儿不大不小,河畔的一众人都能听见,只见他踱步而来,赞赏着打量了一番嘉让,“这位便是救了七弟的小郎君?”目光虽看着赏识,却隐隐藏着一股厉色。

“见过秦王殿下,正是小人。”只要一提到这件事,她就难免忍不住去想李霁。

李霁自是窥见李霄眼神中的不善意味,可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因为崔鹤唳看向应嘉让步步紧逼的眼神让他极为怀疑他与应嘉让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看见应嘉让在他们面前这般伏低做小,即便这对她的身份而言并无半点不妥,可就是不愿瞧见这般美好的人垂下脑袋,她就应当像方才对上纪澜灿那样,迎面而上才对。

贺兰集率先瞧出了不对劲之处,嘉让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为难,他适时温和出声,“我竟不知表弟如此茹古涵今,方才之言通透得很,届时狩猎表弟可要一同开开眼?”

贺兰集话里行间极为亲近,一口一个表弟,叫得贺兰颐与嘉让双双愣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应家与定国公府还有一门姻亲。这表哥表弟的情分,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嘉让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解围,遂感激的点点头,顺着这茬话接了下去,“表哥身为步军都指挥使,庶务繁忙,表弟不敢叨扰。”她哪里真敢跟着贺兰集去狩猎,她连骑个驴都会被撅在地上。

贺兰颐被自家亲哥哥掐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哥哥,你这样忙,嘉让表哥就交给我了,我现在就带她去练习跑马。”

说着便一把从众人眼下扯走了嘉让。嘉让看了一眼李霁,路过崔鹤唳身旁时,不小心瞥了一眼,随即低下头,逃也似的走开了。

崔鹤唳这时才突然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件小事,那时是在定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上,这孩子十二岁,还不会像现在这般心性放荡,温吞又可爱,与贺兰颐在贺兰集的院子谈着嫁娶的话题,那时她也是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立马便匆匆低下头跑了,那时宴会散去,他问过贺兰集一句话:他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说的那般,提其名姓,能止小儿夜啼?为何那小小少年那般怕他?

徐眠画使了个眼色,与阿丹那一齐向众人告辞退下。这时,就只剩下纪澜灿一个女子,见他们五人似是有话要说,也审视时度的告退。

李霖如今春风满面,对着贺兰集说道,“方才那个小郎君竟是贺兰的表弟?”

“是。”

“本宫犹记得那日四夷馆的宴会便是这少年郎。”

“殿下倒还记得她,实属难得。”

“这有何难得,本宫一向对美丽之人有深刻印象。你这表弟的确好相貌,可莫让南齐王瞧见了”说完便一如既往挂上一个浪荡轻浮的坏笑。

李霁眸色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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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王,此次入京,是为请封世子,此人好男风成性,是宫廷辛秘,因着没有子嗣,逼得老王妃要寻短见,为了给南齐王府留个后,这才上赶着冬狩后请封世子。

因着好男风,修文帝倒是不忌惮此人,李霁看着四皇子,随即对着秦王说道,“听闻三哥从军器监得了一把银木弓箭,我们兄弟几人何不比试一番?”

李霄听得一愣,这七弟不常开口,这回主动说要比试还是头一遭,这是给了交好的信号?他们眼中打了个机锋,李霄会心一笑,这个老四既然欺负到头上来了,自是要为贺兰集挣回这个面子,毕竟还得靠着他将崔鹤唳拉拢过来。

“四弟可是糊涂了?可别堕了南齐王的名声,何况应小郎君怎么也算是官员之子,这般攀扯不妥当吧?”

李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这事儿拿到明面上说了,顿时一阵恼,父皇最忌旁人拿南齐王辛秘说事。他复又看了七弟一眼,没成想这人竟然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等人走后,崔鹤唳才沉声对李霖说道,“殿下,祸从口出,你该谨慎些才是”

李霖是个通透人,知道崔鹤唳这是见他有些飘了,表达不满了这是。

纪澜灿离开时隐约听得一句南齐王,她方才就站在燕王殿下的身侧,怎会看不到殿下的眼神,统共三回落在了应嘉让的身上,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也犹为古怪,若是没有什么私情,她是决计不信的。

她远远瞧见马场里那四个人,应嘉让犹为的扎眼,冬日里的日光也带着冷意,可那个在白马旁的少年,呵出一口白气也如仙气缭绕一般,将人衬得玉面如画,仿佛沐浴在天地间的一只皎色精怪。

她再三告诉自己这人是个男子,即便是一副好颜色暂时的迷惑了殿下,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靠着这个小小四品官儿子的身份充其量也只配做殿下身边的一个小玩物。

可看着她能得殿下青眼,她得承认,她确实嫉妒了,“芷莲,南齐王住哪个宫帐?”

嘉让还是没能成功上马背,牵着缰绳倒是溜了几圈马,徐眠画看着从男人堆里摘出来的应嘉让,倒是十分怡然自乐,忽而想起了那年她还是以应家小姐的身份来姜府做客的日子,她教她如何侍弄花草,那时,她脸上的笑容也和如今这般,眼里布满细碎的星河,双颊微漾起动人的涟漪,哪还是入主中宫时病容满面的沉郁模样?

正当几人玩得开心,李霁身后跟着江公公朝着这边走来。嘉让目光一顿,下意识的迈动了脚步,却看见纪澜灿正一脸笑意的迎了过去,“殿下,臣女也想骑马。”

随即顿住了脚步,转过了身。

李霁看着纪澜灿,神色淡漠,他查了盘月宫多年,依旧一无所得,到了贤妃娘娘那里一切都断了,从中作梗之人狡猾的很,以淑妃之手借刀杀人,一下又陷入了困境。

这个时候英国公夫人母女却送上门来说可以提供线索,今日早晨,便是英国公夫人让他来接纪澜灿回英国公府的马车。他怎会不知这女子的心思,皆是有所求,这再好不过。

纪澜灿本想借着贵妃线索一事拉进与燕王的距离,却还是没能挨得过他的冷漠,说道,“殿下可以从崔将军的二叔身上查,他曾与贤妃娘娘有过婚约,若是这条线索搭上了,料贤妃娘娘也定会松口”

崔鹤唳站在马场外,方才李霁与应嘉让之间很不对劲,遂召来十七回禀。

“他们二人出了何事?”

十七想着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殿下好似是遭了应嘉让的拒绝,这才厌恶了此人,殿下心气高,容不得旁人忤逆。”

崔鹤唳一听,面色发沉,“为何不事先禀报于我?”

原来这人并没有不检点,敢于拒绝李霁,那便说明他们二人应当也就止乎于礼,崔鹤唳的心思渐渐活络,李霁既然厌恶了她,他们二人应该也就无甚瓜葛了。

他舒了一口气,不喜欢男子就好,但瞧着她与东林县主那般亲近的模样,心里也并不是很舒畅。

十七见将军仿佛真的动了心思,规劝道,“将军,如今府里只剩您一脉,您该三思才是”

“十七,僭越了。”

“将军,哪怕您喜欢,也要顾忌些名声,这人若是感兴趣,属下有法子让她心甘情愿的只伺候将军一人。”

十七以为这便是替崔鹤唳着想,岂料崔鹤唳并不领情,只听得崔鹤唳隐隐含怒的声音响起,“十军棍,下去领罚。”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留言有红包,小朋友们晚安咯

李霁听着纪澜灿所言, 心下一思索,崔鹤唳是否知情?

崔鹤唳的叔父崔正钰早年间随镇国将军崔正钦远赴安庆都护府,镇守阿耶汉与大齐的边界, 那时正逢阿耶汉动乱, 崔正钰携一支斥候军从盘蓝绕过阿耶汉边防重地,打入阿耶汉边城, 却不知为何在盘蓝失踪,崔正钰本与贤妃娘娘有过婚约,但人生死未卜, 万烨那时也打算对付将军府,所以自作主张将贤妃送进了宫。

纪澜灿见李霁动了心思, 接着道,“崔将军定是知道些内情, 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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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娘娘很是关照将军府。”

“这些你如何得知?”李霁不假于色,这不像是纪澜灿这等闺阁女子所知道的事。

“澜灿之于殿下可做助力,只要是殿下想做的事,澜灿必定倾力为之。”她语气坚定,目光热切, 只要是个男人绝不会拒绝这样的美人。

可李霁却轻声笑出了声,“国公小姐,本王安心做一个闲散王爷, 无需助力, 你且回去吧”这是下逐客令了。

纪澜灿一急, “殿下”

李霁没再看她,手臂一拂,这在无声告诉着纪澜灿退下。纪澜灿紧紧抿着唇,面色发白, 只因她顺着李霁的目光,看见了崔鹤唳走近了马场,停留在应嘉让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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