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怔怔地盯着慕倾蓝看了半晌,笑道,“天下有这样的大帅哥美男子,我倒是服气了!二哥,你们早就认识啊!”
慕倾蓝低肩进了门,在阳光中儒雅地浅笑,风华夺目。
楚狂站起来谐谑道,“长成这个样子,随便穿件衣服就颠倒众生了,干嘛这么麻烦,穿得华贵艳丽,还配上香花美玉,弄得跟画蛇添足似的!”
慕倾蓝淡淡一笑,道,“杜公子说的是。的确是画蛇添足。”
没人反驳他,楚狂没了斗嘴的兴致。李安然见楚狂闭嘴的样子,不由笑,说道,“看着四弟你无人斗嘴的样子,实在是寂寞。”
楚狂不理会李安然,径直对慕倾蓝道,“这位老兄,我也喜欢你这样子华衣美服,你已经俊得不想样子了,干脆把这么好的衣服送给我吧,反正你穿什么都一样帅!”
李安然忍俊,不想慕倾蓝很正经地答道,“好!既是杜公子喜欢,便送杜公子几套。”
楚雨燕从门外挑帘进来,见了慕倾蓝,手里的阿胶鹿茸一下子滑落地上,摔碎!
楚狂大呼小叫道,“燕儿你慌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帅哥,把那么好的东西摔了!”
楚雨燕惊白了脸望着慕倾蓝,听见楚狂的呼叫声,慌张地蹲下身收拾碎碗片,手在轻轻地抖。
慕倾蓝云淡风轻地笑道,“楚姑娘何至于这么害怕,你是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杀了安然兄吗?”
楚雨燕惊魂不已,收了碎片起身,煞白着脸,一双大眼睛愈发黑亮。慕倾蓝负手,望着李安然道,“其实我应该羡慕你不是吗?有那么多人关心你,愿意为你死,这位有说有笑的杜公子,可是随时准备和我拼命呢,即便他明知敌不过我。而我,在这世界上却没有一个朋友。我死了便死了,没人知道,也没人为我报仇。”
楚狂道,“燕儿你出去!”态度严厉,不容违拗。楚雨燕左右看看,深深望了眼李安然,低头退了出去。
慕倾蓝望着李安然,嘴角轻轻上扬,浅笑道,“在安然兄心里,我从来都是一个敌人,不是朋友吗?”
李安然苦笑道,“慕兄好像说过,一刹那错过,就再难有机会遇合。今日之事,早在慕兄预料之中,在下无话可说。”
慕倾蓝道,“预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既然经过昨夜你都还活着,那我也舍不得再让你死了。”
楚狂慵懒地依在桌子上道,“你们两个是在打哑谜吗?”
慕倾蓝叹气道,“知道你昨夜在劫难逃,想到你这样风度的人一朝风流云散,只觉得可惜。而今,你竟然还活着,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欢喜,开心之极。”慕倾蓝说着,目现温情。
楚狂见了,松懈下来,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慕倾蓝望着李安然,浅笑道,“安然兄,从此以后,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了。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找到面具人,为我报仇吧?”
李安然吃力地坐起,唤道,“慕兄,你,出什么事了?”
慕倾蓝的背一下子挺直,浅浅一笑,傲然走向屋外,行至门口,突然顿住,回眸笑道,“杜公子要的衣服,我随后送到。”
他挺拔华美的身影消失了,楚狂怔怔地回味过来,笑道,“真是怪!二哥你交了这么个朋友。想不通你,怎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呢!我也不赖呀,为什么没人待见呢!”
李安然久久望着慕倾蓝背影消失的方向,鼻子酸酸的,不说话。楚狂凑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你楞什么啊,已经走了!”
李安然黯然道,“听他的话,他这么一去,好像凶多吉少。”
楚狂道,“他跟面具人是什么关系,本来是来杀你的,不是吗?”
李安然摇头,叹气道,“我们见了两次面,交了一次手,却不知情由。”
楚狂道,“听他的意思,他好像去对付那个面具人苏笑了。二哥你先放宽心,那个苏笑估计比你现在也好不了哪去,虽是服了药,要恢复功力,你不是说也得一两个月吗?”
李安然疲惫地闭上眼,依靠在床上,叹气道,“罢了!”
楚狂为他倒了杯水,说道,“你该吃药养一养了,快中午了,我找燕儿让她做饭去,为你炖点东西滋补滋补,你这大半年,接二连三受伤,真是要命!”
李安然面色有些苍白,无话,若有所思。楚狂没理他走出门去,却见楚雨燕怔怔地坐在阳光里,形容惨淡。
他径直走过去,奇怪道,“ 你只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像个纸人似的。”
楚雨燕回过神来,凄然摇了摇头,恍惚站起来就走却不知所往。楚狂唤住她道,“你站住,到底怎么了,过来跟我说!”
楚雨燕站住,楚狂正欲问个究竟,叩门声响起,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捧着三套华服进来,见了楚狂行礼道,“我家公子命奴婢将衣服送予杜公子,请杜公子笑纳。”
楚狂见那华服两白一浅紫,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光,他想不到慕倾蓝真的让人送来,而且还这么快,不由有点愣神。楚雨燕嫣然笑着走上前去接过衣服还礼道,“公子盛情,不胜感激。”
那少女嫣然一笑,行礼欲告辞,楚狂唤住,三两步上前去,解下腰间的佩玉递给少女,说道,“请回去将这玉佩转交你家公子,告诉他,他既是我二哥的朋友,当然也是我楚狂的兄弟。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少女接过玉佩,恭敬地行礼告辞。楚狂回身,却见楚雨燕抱着衣服笑得一脸灿烂,取笑他道,“难道自己的二哥买不起这几件衣服,竟然张口向别人讨要!”
楚狂伸手抓住楚雨燕左手的腕子,霸气十足地威胁,“我再说一次我听听!”楚雨燕抱着衣服,疼得做出求饶的表情,嘴上连忙应道,“不敢了不敢了,四哥我再也不敢了。”
楚狂松开她的书,她一下子跳出两步远,委屈地揉着腕子,怀里的衣服也散落下来。楚狂笑道,“有那么疼吗?”人说着已上前一步拿过衣服,顺手弹了一下楚雨燕的额头,笑道,“你不是心疼你的二哥吗?去做点滋补的东西来好好侍候他!不好好调养几个月,怕是恢复不了元气了!”
楚雨燕捂着额头,半是娇嗔地跑掉了。楚狂将衣服在阳光下一晃,精致的丝绸,绣着华贵的牡丹花,散发着质料特有的光泽。他顺手将衣服往肩上一搭,满身光华地走进李安然的房里,李安然睁眼看了他的样子,不由浅笑。
楚狂破旧的黑布衣还沾着昨夜的血迹,三件华美的外衣被他随意地披搭在肩上,配合他洒脱不羁的懒散,既怪异又和谐。李安然多看了几眼,爱惜地叹气道,“怕这世上,再没有比四弟你更奇伟的男人了!”
楚狂拎起锦袍裹在身上,笑道,“呆会,我正好可以穿着这衣服到街上去唱涉江,若是戴上个花环,就更是妙极了!”
李安然含着笑,望着楚狂的眼神全是欣赏。眼前的这个男人纵是再花哨再癫狂,也不减其奇伟之气,无损英雄本色吧。
许是李安然的默许,何况楚狂要做什么便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的 。那日黄昏,楚狂洗了个澡,换上那袭雪白大红纹绣的锦袍,披了发,戴了花环,身上也系了许多香花,兀自抱了那把七弦琴,一边弹奏一边在街市上踏歌而行,如入无人之境。
黄昏的街市正是热闹非凡之时,大家见一个翩翩佳公子,全身上下戴满了花,旁若无人地抱琴踏歌而来,纷纷侧目避让。
那时的街上混合着煮玉米的清香,炸臭豆腐的油烟和蒸包子的蒸气,夹杂着男人的叫卖、女人的吆喝和小孩的哭闹。有那么一个时候,仿佛突然间声音和气味都不见了,世界变得寂静而纯净,只任凭一个衣着华贵高大英俊的男子,用繁复的香花装扮,弹奏着动听的琴,用金子般嗓子高唱《涉江》,“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楚狂的风神气度,洒脱不拘泥万物,独自高歌,游戏红尘,癫狂中迷人眼的俊美,举止间掩不住的阳刚,令观者目眩神疑,恍若梦中。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拉着修鞋的白头发爷爷,尖声稚气道,“爷爷你看,那个哥哥也戴着花呢!”
楚狂正欲高歌而过,听到女孩的叫声不由回头而顾,小女孩偎在爷爷怀里,在满天绚丽的霞光中望着他,眼睛黑亮亮的,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