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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如其来的举止让施玉儿吓了一跳,她面上升起一些热意,将手颇有些不自在地在衣上擦了擦,然后说道:“你别和我套近乎,也不要随便碰我!”
“不碰,”沈临川很是乖巧点头,“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施玉儿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俩人八字没一撇,怎么他这么多歪心思。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离沈临川远一些,却不料一脚踩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胡萝卜上,顿时便往雪地里栽去。
她先伸出手,结果两只手臂从雪里扎了进去,雪堆的很厚,她半个身子都陷入,冰凉的触感还未刺到骨子里,便有一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拉了出来。
施玉儿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扶住那双手臂,睫上的雪落到眼里,她的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看不清眼前。
沈临川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摸索着将她鼻尖和额发上的雪拂去,他的手暖暖的,施玉儿的脸被他几乎完全笼罩住,他的指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带着她回温。
她的眸里霎时便带了些水光,寒冰化成春水,唇轻咬着,微抬眼看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就连呼吸都是缓缓。
沈临川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她歪了的簪子扶正,柔声道:“下次注意一些。”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施玉儿柔软娇嫩的面颊,指腹微微摩挲着,带着些微的痒,沈临川的眸子好像落在她的唇上,又与她目光交汇,施玉儿顿时心头一颤。
“听话,”沈临川将她的手牵起,放在自己的掌间暖着,声音里带上一丝宠溺,“乖玉儿。”
听见这三个字,施玉儿脸色猛地红透,她仿佛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只能看见他眉间的柔和与溺爱。
凛冽的香从沈临川的身上传来,她只觉得自己顿时头晕脑胀,被他这三个字一下子抓住了命门般不得动弹。
她抬头望自己身前的人,看他的身姿挺立如青竹般坚韧,心中忽然间开始产生一股难言的悸动,有些别扭。
“嗯……知道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沈临川的嘴角有笑意蔓延,心中软成一片,他的掌轻移,触到那如珠一般的耳垂,将她的下颚轻轻托起些。
就在他准备再靠近些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将施玉儿惊醒,她将沈临川推了推,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又拉远,二人之间那莫名的气氛瞬间消失。
沈临川有些不悦地握了握掌,面上重归于平静。
院外的声音有些耳熟。
施玉儿仔细听了听,似乎是吴婶子和林子耀的声音,她眉间微蹙,跑到院门后从门缝中往外看去。
见到原本不算太宽的巷里行进了一辆大马车,那马车将巷子的路卡的死死的,半分给旁人通行的余地都没有,一匹青毛大马正扬着蹄子,鼻尖呼哧呼哧冒着热气。
此时吴婶子坐在那马车前的地面上,她一只手指着马车,正在拍腿哭嚎着,而车架上的满脸横肉的车夫一脸不耐,林子耀居高临下半掀起帘子,此时面上青红交接。
“林子耀来了。”
施玉儿对沈临川说了一声,眉间直皱,“他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难道是做了官特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她细白的手指紧握着门栓,她的心中的确是担忧此事,若是林子耀借着自己的官职想要对她和沈临川不利,那可该怎么办才好……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忧心,沈临川缓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肩揽住,柔声道:“莫怕。”
他的指修长有力,将她冰凉细软的指尖完全握住,瞬间便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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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婶子的哭闹和林子耀的争辩还在不断响起, 施玉儿将门栓上,然后将沈临川微微往后推了推,低声道:“我不怕, 你离我远些……”
她几乎是被环抱在胸前,沈临川的呼吸就洒在她的发顶之上, 闻言, 他的长睫颤了颤,然后说道:“你在哪儿?”
话落, 他又往前贴近了一些,甚至微微弯下腰, 一直到额间抵住施玉儿的额间, 才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在这里, 的确是太近了。”
施玉儿今天已经不知道脸红了几次, 她忙又转过身,嘟囔道:“你是故意的!”
她分明已经伸手推了,这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哪里……
沈临川闻言也未反驳,而是唇边轻扯起一抹笑,继续听着屋外的动静。
吴婶子的声音刺耳, 穿透一条巷子, 不少人家都探出了头来,只是碍于马车的缘故, 倒是看不太全, 只有施玉儿能将此时的状况尽收眼底。
吴婶子的小儿子王州此时也正叉着腰站在一旁, 对着林子耀伸手, 囔道:“就算是青天大老爷也不能在这巷子里横冲直撞, 我娘年纪本来就大了,还被你这马车撞了,若是你不赔银子,我就去找知府老爷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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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耀从马车上跳下,然后从胸前掏出一锭银子来丢到吴婶子的身上,冷声道:“十两银子,够你去大夫那儿瞧瞧了。”
十两银子,施玉儿眼睛都直了,不由得低声感叹道:“十两银子说扔就扔……”
她身后的沈临川闻言指尖微缩了一下,面上拂过一丝愧疚。
王嫂子和王大哥也在院门口站着,他们二人见状,本想收了银子扶吴婶子起来,可是却不料王州在二人的面前一拦,头又抬高了些,对着林子耀又是一番狮子大张口,“五十两,不然你今天别想走了!”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林子耀此行只为羞辱施玉儿,却不料在此碰见这种泼皮无赖,他哪里带了这么多银子出来,此时也不愿意再忍了,对马夫指挥道:“从这个泼皮身上碾过去。”
这个巷子里住的大多是一些没什么家世的人家,就算他真的不小心碾死两个,也不会真的有人治他的罪,大不了多赔些银子罢了,他已经再三忍让,谁叫这群人得寸进尺。
眼见着马车当真一步一步往前进,王嫂子和王大哥皆是吓得两脸发白,他们一人一边想拉走王州和吴婶子却被推开,吴婶子年纪虽大,但泼皮性子一分都不减,她往王大哥脸上打了一巴掌,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净晓得看你娘受欺负了!”
她脸上的皱纹都层层挤压在一起,恶毒的情绪在眼角蔓延,王大哥被冷不丁地打了一巴掌,此时也不敢再说话,又袖手缩到了一边,王嫂子在王洲旁边劝了两句也被骂走,于是只能站在一旁羞的脸色燥红,她的心中比起担忧,更是怕坏了家里的名声,日后不好给素环找人家。
施玉儿往后退了一步,又撞倒沈临川的胸前,她有些颇为无语地抬头望了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又重新往门缝望去,只是身后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有些乱了她的注意力,不能像方才一般专心看戏。
巷子里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故而在每家的院子之间都会有一条大概三尺来宽的雪划分一条线出来,仿佛在宣示着每家的主权,施玉儿看见吴婶子往地上一趟,恰好躺在那条雪线之上,她拍着大腿哭嚎着,王州非得让林子耀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不然不走人。
但林子耀亦不是什么心软的主,他往马车上坐去,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那辆大马车便从吴婶子的腿上碾了过去,施玉儿顿时心中一寒,将门迅速合上,扶着门栓吓得冷汗直流。
沈临川自身后扶住她的腰肢,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林子耀、林子耀从吴婶子的腿上碾了过去,”就在她说话之时,吴婶子撕心裂肺仿佛杀猪般的嚎叫声传了过来,施玉儿眼一翻,险些吓晕过去,浑身没力气地瘫软在了沈临川怀中,带着哭腔说道:“他疯了,他定然是来报复我们的……”
“我害怕……”院外的吵闹和纷争还在继续,施玉儿抓着沈临川的衣袖,再也维持不了自己方才那强装倔强的模样,哭道:“若是他要来,我宁愿死也不愿任他羞辱,你就趁乱逃出去,去报官来抓他……”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报了官,那林家或施二叔定然也会保林子耀无虞,哪里是他们两个人可以蜉蝣之力撼动的。
沈临川的心中顿时溢满疼惜,他将施玉儿拥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只恨自己除曹通判时没能顺便将林子耀也一道处置了,才留下现在如此多的祸患。
屋外的动静忽然间便消失,哭嚎声吵闹声顿时一干二净,施玉儿忍不住又往外看了一眼,泪眼朦胧之间,她只见到王州将吴婶子捂着嘴拖了进去,而王大哥正在捡着地面上的银子,三锭,三十两。
吴婶子的双腿被翻折了一般,她双眼翻着白,好像已经晕死了过去,那辆马车继续往前行着,已经稳稳停下。
施玉儿抿了抿唇,将沈临川的手拉住,将他拉到墙旁,哽咽道:“我们肯定不能一起逃走的,他若是抓到你,怕是恨不能将你的命都夺了,你先翻墙跑,去找叔祖,或者、或者去找知府大人,他总归是要来管一管的。”
“若你看不见路,便四处问一问,”她一抹泪,语气里满是决绝,“林子耀他起码不会要了我的命,你快走!”
墙不高,不过一丈,踩在椅子上沈临川便能轻松翻过墙头。
“我不走,”沈临川将她的手抓住,眉目中满是镇定,安抚她道:“别怕,我陪着你。”
他总是这般出人意料的镇定,好似真的什么都不怕一般,施玉儿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无惧,难道他是觉得林子耀是什么圣贤人么?
“我不会将你一人丢在此处,”沈临川抬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擦去,温声道:“少哭一些,仔细脸哭花了。”
他的指腹在湿润柔软的面颊之上轻抚,然后俯下身亲了亲施玉儿的额间,柔声说道:“若是将你一人丢在此处,你若有什么意外,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安心。”
院门已经被敲响,来者不善。
施玉儿见他如此,一咬牙,说道:“这是你说的,你放心,就算你被打残
', ' ')('废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好,”沈临川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我毫发无伤,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只要你能做到,那我什么都答应你。”
施玉儿抬眼看他,见他面上风轻云淡,她的心中惧意也消散许多,清亮的目里多了一分就俩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依赖与信任。
林子耀显然是没打算在她面前保留什么风度,院门被砸开了,首先进来的是那个车夫,方才隔得远的缘故,施玉儿并未看清楚,现在再看,这车夫生的面容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后面跟着进来的林子耀比从前更是多了一分张狂,身上的那两分儒雅也无影无踪,在目光望过来时只剩下疯狂和强烈的恨意。
“哭什么?”林子耀一挥手,车夫便将门重新合好,他上下打量着施玉儿的面庞,嘲道:“莫不是被我吓哭了?”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你何必表现出如此,我心中到底还是在乎你的,”他在凳子上坐下,颇有些趣味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嘴中咂道:“我从前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不要,如今我也不再惯着你,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抛下这个瞎子,给我做外室,我保你衣食无忧,二……”
他的眸里涌现出一丝狠辣,“二便是,我杀了这个瞎子,再将你卖到妓院,千人骑万人睡,你选一个。”
施玉儿听得心头一颤,沈临川拥着她的臂也收紧了一些,给她支撑。
“按我朝律法,无故伤人者判处五年牢狱,”他淡淡启唇,说道:“拐卖他人者十年,无故杀人者,偿命。”
“不知林公子竟然如此本领通天,就连我朝律法都不放在眼里。”
“律法?”林子耀哈哈大笑,狂傲不已,“在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就算我杀了你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是知府也管不了我!我是举人,入庭可不跪,就算是知府,得罪了我都要仔细想一想后果!”
他到底还是太狂了一些,以为空有一个举人名号便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却殊不知什么叫青天高,黄地厚。
林子耀前几次被沈临川打怕了,故而今日特地带了一个人过来,此人方从牢里出来没多久,手底下做过的脏事不少,就算是杀个人,怕也是绰绰有余。
“去!”林子耀大喝一声,“给我把这个瞎子杀了!”
施玉儿被沈临川护在了身后,她看见沈临川摸到自己平时用来铲雪的雪锹,侧着耳朵仔细听着来人的脚步声,可是此时是在白天,院子的门外不知何时又聚起了一大群人,皆是这个巷子里的住户,他们在外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没有一个人人愿意来帮一帮院子里的弱女子和一个瞎子。
施玉儿不能拖累沈临川,她见到那车夫从胸口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顿时便有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见那匕首往沈临川的身上刺去,她不禁大喊道:“小心左边!”
沈临川的反应很迅速,几乎在话落的那一瞬,他便挥着铁锹往左边扫去,他的动作实在是犀利,那车夫后退了两步,目光又盯上施玉儿,两眼露凶光。
院外的王嫂子脱身不得,她焦急的不得了,只能让素环偷偷溜出去找知府报官,小孩儿脚程快,她不放心,给了素环一串铜板,让她租车去,快去快回,越快越好。
就像是在看戏一般,院外人发出的声音严重影响了沈临川的判断,他好几次都险些被车夫的匕首划伤,偏生此时那林子耀还捡起一旁的木棍,想要偷袭。
施玉儿抱起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心下一急,便往林子耀砸去,喊道:“杀人了!没天理了!”
兴许是被她的声音吓到,院外人左右张望了一眼,有些胆小的怕惹事,便先散去,有几个青壮年想要进来帮忙,却被自家媳妇老娘一把拉住,嘴努了努门口的马车,示意他们别瞎管闲事,方才那吴婶子的腿都被压断了。
林子耀气急败坏,一把扯住施玉儿的肩便将她往地上按去,他掐着施玉儿的颈骂道:“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沈临川听见声音,顾不得车夫,忙往施玉儿这边赶来,情急之中,他的手臂被划伤,霎时间便有血涌了出来。
就在施玉儿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林子耀后脑中了一铁锹,被打晕了过去,后脑鲜血直流。
施玉儿刚支起身子,便见到车夫的刀又刺来,沈临川迅速转身,将车夫的刀拍在了地面。
见到林子耀不省人事,脑后的血流了一地,那车夫也慌了似的,他不想和林子耀的死扯上什么关系,于是也不管他,从院门处冲了出去。
出去时还割断了马的绳子,将马牵走了。
现在的确是杀了人,只是杀人的人却变成了沈临川与施玉儿。
院外人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只有少数几人脸上浮现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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