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铃兰那时候正巧在娘家,亲耳听见那个管家看似平和,实则高傲,意有所指的说道:“听说章少爷得罪了文阁老,如今已经被发配到关山,关山这种苦寒之地,就是大男人也吃不消,我家大小姐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去得了关山,老夫人,之前的聘礼已经尽数送回,这是一千两白银,就当是我孟家的一番歉意。”
关山,又是关山!当年李家的李子俊师兄就是被发配到了关山,这句话当场把姜氏孙氏连带着章铃兰吓得不行,姜氏也没再拽着庚帖不放。
只是婚事可以退,她家弟弟可怎么办?章铃兰心惊胆战的,生怕什么时候就收到不好的消息,如今姜氏重病在床,孙氏也病病歪歪的,她可不能再躺下了。
心事重重的端着一碗粥进了屋子,却见她家祖母已经醒了,这会儿脸色沉重的靠在床头不说话。章铃兰连忙走过去,轻声说道:“奶,我不服侍您起床,喝点热粥顺顺脾胃吧。”
姜氏却不言不语的坐着,也不搭理自家孙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问了一句:“铃兰丫头,听说家里头有人过世,当官的是要丁什么忧的,那平安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章铃兰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说道:“奶,你瞎说什么呢,平安在京城到底怎么样,咱们还没有个准信儿,他若是真的受了罪,难道还能因为家里头有事儿就能回来?若是没事,你这样岂不是要逼死他,平安那么孝顺,哪能受得了这个。”
说完,章铃兰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奶,你可千万别动这个心思,平安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直接跟着您去了,他什么性子,您是最晓得的。”
姜氏也是一时想岔了,这会儿醒过神来,她抹了抹眼泪,哽咽说道:“也不知道你弟弟这会儿受了什么罪,若不是犯了事儿,孟家怎么会上赶着退亲?”
章铃兰无言以对,她只能安慰道:“真要是坏事儿,那可是要上袛报的,李家大哥那时候不就如此,现在无声无息的,说不定就是孟家攀了高枝儿才看不上咱家。”
姜氏抓住了这根稻草,拍着大腿说道:“肯定是,那孟夫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对事情一知半解,担心的吃不下饭的章家祖孙并不知道,他们担心中的人已经踏上了前往青州的路。事实上,章元敬在出发之前也通过驿站送了信,但显而易见的,他这位被分配到关山的知府并得不到重视,人已经踏上了明湖府的地面,信却还在路上。
与李公公打了一个招呼,章元敬就在明湖府下了船,倒不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未婚妻,而是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先去孟家走一趟。
关山毕竟不是个好地方,若是孟小姐与他成亲,新婚燕尔的,必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但孟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到底是不必要跟他一块儿吃这个苦头。
章元敬考虑了一路,倒是也想清楚了,先去孟家一趟探探口风,若是孟家不离不弃,他自然也会一心回报,将来必定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若是孟家变了主意,他也不会责怪,毕竟关山苦寒,平心而论,他若是有妹妹或者女儿,肯定也舍不得嫁给别人吃苦。
因为想得开,也从未见过那位孟小姐,章元敬倒是并无多少失落,只想着这事儿早点确定为好,若是真的谈不拢,也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年华。
这么想着,章元敬带着余全登上了孟家的门,但出乎他预料的是,门房的人似乎换了,看起来并不认识他,并且态度十分不客气。
那长着一双吊三角眼的门房上下打量着他们,临了才用一种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找我家主人?什么未来姑爷,我家大小姐云英未嫁,也没定婚事,哪来的未来姑爷,滚滚滚,再不走的话让人打出去了。”
章元敬微微皱眉,虽说之前只是下了小定,不宜将婚事传的满天下都是,但这事儿孟家的人总该知晓吧,他心底觉得不对,但还是按下脾气,又说道:“既然如此,那请通报一声,在下章元敬,是孟家大少的好友,他听了必定会见我的。”
谁知道听了这话,那门房的脸色更加奇怪了,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一会儿大小姐,一会儿大少爷,你认识的人可真多,快走快走,哪来的破落户尽想着好事儿,我可不知道少爷有什么姓章的好友,再说了,大少爷一个月前就出门了,至今未归,我从哪儿通报去。”
说完这话,门房忽然招呼了几人,连推带攘的就要把人撵出去,余全一看,连忙护着章元敬,他力气大,居然把那几个人推了一个屁股蹲。
门房一看,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擅闯孟家不成,来人啊!”
章元敬眉头大皱,但到底是一把抓住余全,摇了摇头从孟家门前离开,那门房看着他的背影,很是唾了一口,似乎一脸唾弃的模样。
但等人没了影子,门房却一溜烟儿跑到了内院,一脸谄媚的到了一位一等丫鬟面前。
打发了门房,那丫鬟走进正房,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夫人,章公子来过了,怕是还不知道退亲一事,门房那边擅自先打发了,您看”
孟夫人正在绣花,她应该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但看着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虽不算绝世,但也是清秀可人,胜在有一股子温柔之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只是在她面前,那些丫鬟小厮一个个都绷着精神,生怕这位夫人一个不悦发起怒来,要知道她的个性可不如看起来那么柔和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