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5节</h1>
对于那个忘恩负义胆敢行刺使君的流民,更是被人骂到了祖宗八辈去。
可谁也没想到,周多福早被人放了出来,悄悄地指认了几个混在流民中的“亲友”,然后带着隋畅和霍千钧等人,直奔徐州而去。
纥石烈志宁在徐州刚收到消息,听闻方靖远在新婚之夜,被人突袭纵火,烧至重伤不醒,高兴得当晚就喝了整整一坛美酒,和—众下属开席庆贺。
“什么当世诸葛,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以为挑拨本王和完颜雍的关系,让我们内斗,他就能置身之外了?就海州那点人,那点地方,到处都是漏洞的小城,本王不费一兵一卒,都能让他们自行投降!”
“定南王说的是!定南王不忘先帝之恩,忍辱负重,如今扶持幼帝重登大宝,日后定能夺回上京,替先帝复仇,—统天下。”
“哈哈哈哈!”纥石烈志宁已喝得七八分醉意,拍着桌子说道:“先帝曾说,要在临安西湖饮马,让那些宋人献上美女金银,那江南的繁华富庶之地,有能者居之,那些个懦弱无能的南人,凭什么占据那等宝地!”
“就是,王爷号称定南,日后定能一统南北,实现先帝未竟之业!”
“那方靖远算什么当世诸葛,王爷在朝能辅佐皇上,用兵所向无敌,才是真正的当时诸葛,孔明再生呢!”
“好!你们说的对!再上酒……”
“启禀王爷!内院起火了!——”
纥石烈志宁酒意正酣时,忽地听人冲进来急报,霍然起身,“你再说一遍!”
“禀……禀王爷!是来领赏的人……他们放……放火……”
“岂有此理!”纥石烈志宁—把推开报信的侍卫,冲出大厅,刚走到院中,就看到后面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烈焰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让他的酒意清醒了大半,“皇帝呢?是不是内院中?”
众人面面相觑,那个小皇帝,甚至都不是当初单宁找出来的“先太子”,而是纥石烈志宁不知从哪拉出来的—个小孩,说他是“先帝”完颜亮留下的子嗣,也无人敢说不是,只是大家心知肚明,谁也没去在意这个傀儡,好生养在内院便是。
反正,那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用来对付完颜雍的讨逆檄文,大家彼此彼此,针锋相对,才能相持不下到现在。
现在,被一把火给毁了。
小皇帝丢了,而城外久攻不下的完颜允中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始强硬攻城,不惜—切代价,也要拿下纥石烈志宁的人头。
鏖战三天三夜后,纥石烈志宁下属叛变,打开城门迎完颜允中入城,纥石烈志宁不得不弃城而逃,打算回南京东山再起。
然而,他很快发现,回去的路上,有人在等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冰河沉戟
即便是撤退, 纥石烈志宁也尽可能地保全了自己的嫡系人马,丢在徐州的大多是收编的降军和其他投靠他的小部族人马。
他们带走了城中几乎所有完好的战马和装备,搜刮了干粮带着, 轻骑从西门冲杀而出, 直奔南京而去。在这寒冬腊月里, 就算有追兵,两条腿别说追不上,就算真追上了他们,也是被他们彻底屠戮的结局。
徐州距离南京不过七百余里,这五千轻骑快马行军, 最多两三日便可回到他的防区范围之内,届时就该轮到他转身还击了。
只是他没想到,后面的追兵没追上来, 前面却早已经有了伏兵在等着他们。
当初完颜亮南征时,山东路到江淮一带, 有数支义军,后来陆陆续续被剿灭或打散, 有的南下投宋, 有的落草为寇, 而在砀山一带, 留下的是当初在单县举义的胡奎旧部, 当初正是被纥石烈志宁击败,当众将其首领绞杀至死,枭首示众月余,曝尸城外不让人收敛,以致尸骨无存,余者死的死, 逃的逃,无人知晓他们后来的去向。
直到此刻。
“纥石烈志宁今日毙命于此!”
两行血红的大字写在石崖上,金军哨探远远看到,就急忙回转禀告纥石烈志宁一行。
“嘁,这都是那些汉人唬人的把戏!无需理会,提高警戒,速速离开此地便是!”
纥石烈志宁表面上嗤之以鼻,内心却已有些慌乱。他熟读兵书,如何能没看过孙膑和庞涓的故事,庞涓正是被孙膑设计埋伏,看到一棵大树上刻有字迹,上面写的正是“庞涓今日死于此处”,然后被乱箭射杀。
他让前军分出两支队伍,分别从两侧上山搜检,以免有人在山上埋伏,趁着他们在山道行走不便防备时进行攻击,又命人仔细检查了进山的路口,看到那狭长的山谷和山崖上那血淋淋的大字,心里免不了七上八下的。
既觉得这是有人故弄玄虚吓唬他,却又担心里面真有埋伏,上次完颜廷的先锋军就是被海州军诱入山谷后全歼,那些汉人用起火攻和弩箭战车来,比他们的战马还要凶残,不可不防。
思前想后,哪怕两侧山头和进山口去探路的斥候都回来报告没发现埋伏,可以让全军安全度过,纥石烈志宁还是决定换一条路走。
在他看来,有山口这道警示,里面越是看似平静安全,就越是充满杀机和危险。
可通往南京的路,除了这条官道之外,再绕路就远了,他们带的干粮根本不够,而以前可以走的水路,则早已冰封河面,一条船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只纯骑兵队伍。
纥石烈志宁阴沉沉地看看前方的山路,两侧的山崖耸立,峡谷幽深,虽说冬日里大多的树木凋零只剩枯枝和树干,难以掩藏行踪,可北风吹过时,那呜呜的风声犹如鬼哭狼嚎,让人心里总有种四面埋伏的感觉。
“禀王爷,山中并未发现埋伏,要不……我们尽快通过这条峡谷?”
副将见他犹豫不决,而日头已渐渐西下,若是再耽搁下去,要在山中过夜才是最麻烦的事。
“还请王爷尽快定夺!”
纥石烈志宁冷哼一声,说道:“这些人在山口写这血字留书,就是在故意激将,本王就偏不遂他的心意行事。命人调头,后军转为先锋,北上,循河道向西北方行进!”
副将一怔:“啊?王爷,那条河已经结冰了啊!”
“没错,正因为结冰才能走。”纥石烈志宁说道:“用干草包好马蹄防滑,走河道比这边的山路更快,那边已经冰冻三尺,就算人马上去也无妨,速速传令下去,不得有误!”
他们当初正是借着黄河结冰之时攻入徐州,如今要走,亦可以从这条“冰道”离开,就算那些宋人在山谷里埋伏多少人马,这下也定然全数落空吧!
刚催马踏上河道,纥石烈志宁就看到先前停留的砀山山口处升起一道狼烟,显然是那边埋伏的人所放,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宋军在山中设有埋伏,多亏他熟读兵书,才没有中计。
当下心中一松,纥石烈志宁也忍不住有几分得意地向副将说道:“汉人最为奸诈狡猾,兵法喜欢搞什么虚虚实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越是兵少的时候越喜欢虚张声势,而越是有埋伏的时候,越装成什么都没有。所以逢林莫入,遇山谷之类的地势一定要小心,能避则避,万不可将自己陷于死地之中,否则就会像完颜廷那样,空有一身本领,却被人活活坑死。”
“这些教训,一定要牢记于心,切不可莽撞冒失,大意轻敌啊!”
“王爷英明!不亏是我大金军神,若论兵法战略,无人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