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h1>第30节</h1>

毕竟,现在的南宋只是偏安一时,金国内部的混乱一旦平定,早晚还要对他们下手,单单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根本说服不了那些老大人,唯有一个“利”字当头,不但能让皇帝让步,还能让人把“道义”放两旁,曲线救国,莫过于此了。

于是,大朝会时,从礼部到吏部、户部、刑部,除了兵部和工部的人之外,都揣着一袖子的奏折,准备狠狠地给这位探花郎一个教训时,却见他搬了幅八联屏风上堂,开始给大家上临安风物特产经济课。

当头炮就哑了火。

对方靖远而言,其实一开始,他是打算做个临安美食地图的,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人,结果跟杜十娘一聊,又加上不少临安特产,吃喝玩乐一条龙,衣食住行少不了,如此增增补补的,就算写不满四百四十行,这地图也快盛不下了。

礼部尚书刚说了一句“女子当以贞静为主,相夫教子,李氏于流放中抛头露面,有失颜面,贞这一字,便当不得……”

方靖远立刻问道:“朱尚书的意思是,理应将女子都关在家里,没事绣个花带带孩子就行,出去抛头露面做事的,都属不贞?”

朱尚书隐约觉得他言语中似有陷阱,小心地说道:“这也不能说是关,世道不平,本身女子体弱,出门若是遇事,危难之际又当如何?”

方靖远呵呵一笑,“朱尚书还真是怜惜弱小,世道不平原因何在?若说危险就不出门,不光是女子不能出门,我看你我都不方便出门才是,若论起力气来,朱尚书和我,怕是都比不过菜市口的孙二娘!”

“孙二娘是何人?”赵昚听得津津有味,随口发问。

方靖远答道:“是肉行里的屠户娘子,百十斤的猪肉单手就能拎起,我和朱尚书两人加一起怕也打不过的。”

“噗!”赵昚不禁失笑,“你何时认得个屠户家的娘子,竟也有这等本事?”

朱尚书一听他说拎猪,就气得胡须颤抖,若非在朝会大殿之上,只怕早就用朝笏敲打他了,“此乃特例,你也说了是屠户之女,本就出身贫贱,岂能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

“特例?”方靖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到那面巨大的屏风前,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商户店铺说道:“诸位可知,临安四百四十行,有多少家是女子经营,有多少是女子操持,有多少是男子经营却用的是女子做工?今年商税之中,有几成为男子所缴,有几成为女子缴纳?”

“这……”礼部望向户部,户部尚书直接瞪大眼懵了,“这……收税之时,何分男女?”

“呵呵,收税的时候不分男女,会试选材的时候要分男女,出门的时候要分男女,若是把女子都关在家里……”方靖远鄙睨地望向这些老大人们,冷笑道:“你们以为,能收上来的商税农税,较之今日,孰多孰少?”

朱尚书梗着脖子说道:“这些事,女子能做,男子也能做,少了她们难不成就没人做事了吗?”

“说的一点也没错!”方靖远甚至给他鼓掌赞叹,“朱尚书说得正是。男子能做之事,女子也能做,若非如此,我大宋岂有今日之盛景?”

“君不见,男儿出征在外,女子在家中耕田养殖,采桑织布,堂上诸公,你我的身上衣衫,脚下鞋履,哪一个不是出自女子之手?”

“户部当有记录,自南渡以来,绍兴三十年间,虽有休养生息,然边衅不断,从军之户,十不归一,当年太上皇尚知为宽民力,开海市,乘辇不乘辂(注2),才有你我今日之安稳度日。”

“然国之赋税,多至商税,少至农税,大半来自女子,若是以贞节束其行,缚其步,将其劳作尽归于男子,敢问朱尚书,可能找出替代之人?”

“还是说,堂上诸公,以及堂下士子,愿放下手中笏书,转而经营耕作,为国效力?”

“放肆!”朱尚书涨红了脸,“士庶有别,各安其职,君子岂能操持贱业,枉顾国之大事?”

“好一个国之大事!”方靖远嗤笑道:“国之大事,在农在商,若无人耕种经营,尔等吃喝从何而来?诸位口口声声女子无德便是才,想要将其束缚家中,也不想想,现在她们做的那些事,就算让出来给你们做,你们能做得了?做得好?”

“不客气地说,比之那些给我们吃喝,供我们穿用的女子,在座诸位,不过腐蠹耳!”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高宗言:“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朕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耳。”《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六,绍兴七年闰十月辛酉条。

注2:《中兴小纪》卷三十一:“将来郊祀诣景灵宫,可权宜乘辇。此去十里,若乘辂则拆民居必多。”是修御街的时候,高宗提议出行以辇代辂,就是乘轿子不坐皇帝专用礼车,可减少一半以上的拆迁量与拆迁户,避免扰民。

第四十四章 利字当头

赵构就知道, 放了方靖远出去,肯定会伤到一片老大人。

这货就是个大杀伤力重型武器,跟床子弩一样, 喷出去一扫一大片。

这不, 一群老臣跑来找他哭诉, 搞得他也十分头痛。

绘声绘色地将方靖远在朝堂上的各种恶形恶状以说出来后,朱尚书老泪纵横地跪在赵构面前说道:“老臣已年过花甲,今日遭这黄口小儿当堂责骂, 如此奇耻大辱,让老臣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官家面前当差?不如归去……只是舍不得上皇昔日对老臣的恩宠, 特来向您告辞!”

赵构揪着胡子,发愁地看着他扑到自膝前,怀疑他把眼泪鼻涕都抹上面了, 有些恶寒, 却也有些无奈地安慰他, “是啊,不如归去, 和我一样,颐养天年, 省得操心国事, 不也挺好!”

“嗝——”朱尚书哭得差点噎住, 抬头望向他时, 老眼昏花得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自听错了,“上皇,您……您说什么?”

赵构端起旁边的水果茶,这是方靖远送来的配方特制的, 口感很好,酸酸甜甜喝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据说里面富含什么维生素西,专门排铅毒,还有强身健体美白的功效,他喝了两日感觉腹中轻松了不少,下意识地对这些老臣的哭诉就有些排斥了。

你说你们要是有用,能压得那混小子翻不了身也就罢了,结果被人指着鼻子在朝会上骂了,跑来找他哭诉,有个屁用!

慎言慎言,赵构一边喝茶一边让自顺顺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说不过,无颜见官家,就不见呗。反正……又不止你一个人挨骂,既然方探花说你们尸位素餐,那就让他看看,你们平日做了多少事,他……能不能担得起来!”

朱尚书猛然抬头,如闻当头棒喝,激动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没错,张太傅被气得当堂吐血,这会儿还起不来呢,否则也会跟老臣一起来见陛下。这些黄口孺子,目无尊长,我等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嗯,去吧!”赵构淡然处之,又喝了口水果茶,尝得出来的,里面有柑、橘、橙,还有些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茶叶,口感比食疗里的蒜蓉青菜好多了,老头们愿意去折腾,就由得他们去,反正他什么都没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排毒,养生,性命第一。

朱尚书得了太上皇的“旨意”,立刻精神百倍,从地上跳起来就一路小跑着出宫,只用了半天时间,串连了四品以上的老臣二十余人,齐齐于次日告假的告假,告老的告老,总之一句话。

罢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方靖远一听就乐了。“嗬!老夫子们还真是讲礼啊!动口不动手,我喜欢。”

“你还有脸笑!”赵昚却犯了愁,“你说要启用岳家人,朕没意见,你跟人争论贞节礼义之事,怎么就扯到女子生计干系国之大事上去了?还把老太师气得吐了血,要不是朕替你撑着,你出门敢不带岳璃试试?”

“呵呵,所谓理不辩不明,微臣也是跟他们讲道理嘛!”方靖远当然清楚没有赵昚支持,自根本别想撬动那根深蒂固的牌坊势力,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有一说一,说得都是大实话,陛下若是不信,我这里有近三十年来临安的赋税账簿统计……”

“信!那些东西就甭给我看了!”赵昚连忙拒绝,上次他随口问了一句,方靖远就抱了一堆的账册过来,尽管他最后总结出的表格一目了然,数据鲜明,让人一看就能明白他说的问题所在,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数据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里得来,计算方式麻烦得他一听就头大,心底还曾经暗暗庆幸过自不用参加乡试会试,不用遇到方靖远出的那些刁钻古怪要人命的考题,结果他就送上门来,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

名师一对一辅导是不错,奈何他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帝王策,可没认真学过算学,大略记个数能晓得户部开支和自的私库出入就行,哪里用得着如此复杂的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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