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布这个局整整两年,两年间他低头做事、不声不响, 就是在处理很多事物的关卡上遇到了为难,他还是好脾气地一遍又一遍的去整改、解决。有时候, 就是其他工部的人都看不过眼了, 但是林清还是阻止他下面的人去搞事情,一切仿佛已经认命,屈从于黄党的摆布之下。就连黄友仁, 也在逐渐忙碌的朝政中, 快要忘了林清此人了。
而现在,林清也是在豪赌,他赌他的判断不会有错, 他赌他两年的布局不会出问题。他使下的是一套连环计,先是让张卓降下语焉不详的上天预警,让永康帝心中疑虑惊慌;再用蚂蚁成字的异象,把箭头指向了黄友仁;虽然现在黄友仁辩解成功了,但是永康帝的心中会一直留下一根刺,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会想着,这究竟是人为陷害还是确实是上天的警示?黄友仁到底是忠是奸?当然,作为惯常会玩弄权利制衡的永康帝,他在面上肯定是宽慰了黄友仁,甚至等黄友仁出宫后,还对他进行了赏赐,稳定住这个当朝首辅。
黄友仁可能会暂时的松下神经、慢慢开始查找想要陷害他的人,甚至也会怀疑整件事是不是就是永康帝对他如今权倾朝野的警告!只要这君臣二人互生心防,那么林清的第三计一旦实施出来,那么两人之间君臣情谊、信任感就会被冲刷地荡然无存,剩下的就只是仇视和敌对!
天佑四十三年,被后世历史学家喻为林清政途上的转折点。虽然林清一入官场就好像如鱼得水,但是在高首辅丁忧回乡之后,就陷入了沉寂。一直到天佑四十三年二月初二,也就是道家的福德正神,土地爷的诞辰,京城中发生了一场小地震,虽然民间没有太大的损失,可是这场小地震在朝堂上却是引起了大震荡!
二月初二这日的寅时,天还是乌漆麻黑的,很多京城的百姓都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到了大地一阵颤动。
“孩子他娘,你快醒醒!”住在城西卖包子的许大河最先感觉到了异样。他们家包子铺在城西这头卖的很火热,每天都是供不应求,所以他一般寅时就会起来做准备工作,剁馅、发面、烧开水。他娘子他会让她多睡一会儿,毕竟到时候她也要跟着一起做包子、收钱算账,一上午忙下来,那是真的累人。
今天许大河如往常一样,先开始揉面团,可是揉着揉着他发现有了点不对劲,感觉案板上的碗在跳动。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动作太大,带动了案板上的碗,也没有在意,可是后来这种异样越来越明显,他连忙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立在那边不敢动,然后便看到不仅仅是碗,就是他刚刚揉的那块大面团也在轻微地震动!
许大河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只是他爷奶那一辈却是从陕西那边迁过来的,小的时候告诉过他地龙翻身的事情。虽然许大河没有经历过,但是因为当时他爷奶将这个事情描述的十分可怕,所以他一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如今一见眼前的情景,他就和那地龙翻身对上了号!当下也不再管案板上的东西,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后院,把老婆孩子叫起来,细软也来不及收拾,就连拉带拽将几个孩子拉到了外头宽阔的地方。然后又四处奔走,敲邻居家的门,让他们出来避祸。
原本还在沉睡中的京城,一下子全都惊醒起来!京城一直是天下百姓所称颂的龙气所在,有真龙天子镇压,所有灾祸都不会波及的地方。而如今,突然有了地龙翻身这样的灾祸,更是吓得不知所措。
京兆尹庞泽心中大呼自己倒霉,人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原本这京兆尹这位置就不好坐,京里达官贵人那么多、又有永康帝在上头盯着,现在还摊上这么一个事情,到时候他肯定是要被追责的!
庞泽能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能力自然不错,一发现情况就立即下令,让下面的官差去各个街道疏散百姓,又派人马上入宫禀告此事,如今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永康帝还在梦间时,突然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刚刚吓得坐起,就听到外面响起宫人凌乱的脚步声和不时的尖叫声,然后便听到刘全慌忙喊着“皇上,皇上,快走!”的声音,立马浑身就起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他正好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噩梦,梦到大明被北方的鞑靼和瓦剌合而围攻,自己军队明明都装配了火|枪这样的神兵利器,但是遇到敌人的时候突然就溃不成军,成千上万的蛮夷杀了进来,甚至打进了京师,马上就要攻进他的皇宫了!
正在永康帝被噩梦所困,又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和外面宫人的慌乱,在那一瞬间,永康帝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感觉到他内心中最为恐惧的事情好像真的发生在了眼前一般,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尤其是听到刘全的呼声,更是僵在哪里,一动都动不了!
刘全惊慌失措地奔走进寝殿,看到永康帝已经坐起了,也顾不得行礼,声音颤抖道:“皇上,咱快走,地龙翻身了!”
说着就要给永康帝披上龙袍,让他先出去,待在殿内实在太危险了。
永康帝这才将将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可惜现实也确实是危急的时刻,一听到地龙翻身,永康帝脑子里也是嗡了一下,然后顺着刘全手上的力道,就站了起来,披着龙袍、歪着发髻地冲出了寝殿,跑到了养心殿外面的广场上。
早春二月的天还冷的很,又是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冷风一吹,永康帝就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冷汗一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皇上,您没事吧?小路子,快去将皇上的大氅拿过来!”刘全心中担忧永康帝,刚刚出来的急,就披了一件龙袍、也不挡风,此刻站在风口里,自然是冷。
小路子有些犹豫,好不容从殿内逃出来,又跑进去,万一房梁砸下来可怎么办?若是平时,刘全一声令下哪里有不从的道理,现在却是本能地有些畏惧。
刘全恼恨地一脚踹了过去,怒声道:“还不快去!脑袋不想要了吗?”
小路子这才抖了一下,立即又往寝殿的方向跑去,幸亏一来一回没出什么事情,顺利将永康帝的大氅给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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