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有多美好, 现实就有多残酷。
——以上不仅对迪克而言,甚至对无数想要在世界融合完成后第一时间来找温妮的人而言都蛮残酷的。
对迪克来说,如果温妮没有失忆的话, 那么现在的正常流程就是他会趁着布鲁斯难得离开哥谭来布鲁德海文的这个空当里, 带温妮去布鲁斯面前晃一下, 走个正常情侣之间该有的“见家长”的流程,然后五分钟之内风驰电掣把人带去民政局结婚。
然而很不幸,温妮失忆了。
于是迪克只能在来之不易的假期里, 在孤儿院的外面一边等着一边叹气。
很显然想来找温妮的不止他一个人,就在他前脚刚刚抵达琼斯孤儿院不过十分钟后,神盾局的战机就出现在了布鲁德海文, 在郊区空投了两人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堪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是会给你带来一堆麻烦。
就跟故意要跟他打擂台似的,娜塔莎·罗曼诺夫和叶莲娜·贝洛娃穿着同款的黑色作战服, 骑同一辆机车赶来。
虽然两人还在进行小规模的斗嘴,但仅从拉风程度上判断,甚至这两位曾经隶属红房子的“黑寡妇”还更胜一筹:
两位漂亮小姐姐造成的视觉效果可要比他一个人好多了!
娜塔莎还没把机车停稳, 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迪克。接受过全面且系统的间谍培训的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温妮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来看, 这家伙没第一时间冲进去跟在温妮身边黏黏糊糊前后左右一步不离就很可疑!
于是刚刚快马加鞭结束任务, 第一时间来到了布鲁德海文,因此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的娜塔莎谨慎问道:
“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迪克想了想, 谨慎措辞道:“目前为止所有突发状况都在我考量之内, 所以我的答案是, 没有。”
——这句话可说得太有迷惑性了。
毕竟迪克刚刚咨询了一下扎塔娜, 说失忆只是暂时的, 温妮会在适当的时间逐步恢复记忆, 这比他原本构想的要和人重新从头开始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说在迪克的“考量之内”完全没问题。
但在不在叶莲娜她们的考量范围之内就不知道了。
迪克:贯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不能我一个人受到惊吓。
总之信心满满的叶莲娜在得到了“没有突发状况”的保证后,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进,迎面就和温妮撞了个正着。
叶莲娜在看到温妮的那一瞬间,心中某处一直揪着的、布满阴影的角落,终于散开了。
如果不是当年曾经接受过的情绪控制的训练依然在牢牢地把控着她的举止,搞不好她当场就能抱着温妮边哭边笑,一边哭着说你为什么这么傻,一边咬着牙狠狠地说你可真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小骗子,今天让我们来算算总账!
——要算的总账可还真不少。
这么多年来,叶莲娜在加入神盾局之前,始终是个自由人。
身手高强的红房子精英如果想要重回以往那种刀口舔血、硝烟为伴的生活,自然有无数组织乐意招收这位叛徒,哪怕要和红房子正面对上也值得:更别提九头蛇从叶莲娜离开红房子的那一刻,就盯上了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她收拢麾下。
但是叶莲娜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一方。
在得知了温妮的死讯之后,“二代黑寡妇”的称号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里世界完全消失了,活得那叫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要不是同样来自红房子、也同样最了解她的娜塔莎加入了神盾局,借助神盾局的力量找到了她,叶莲娜估计真的就要用这种养老的方式了却余生了。
——因为她每每要拔刀、要开枪、要调动起身体内战斗的本能的时候,都会有一双温和沉静的眼,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未曾杀她,但她因我而死。
她因我而死之前,甚至还在用谎言保护我。
直到娜塔莎找到了叶莲娜,两人又痛痛快快打了一架之后,娜塔莎抛出了相当诱人的条件:
“你知道所谓‘平行世界’的存在吗?我们已经在着手研究了。”
这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说这话的是娜塔莎,是叶莲娜的前辈,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用谎言来达成目的的人。
于是叶莲娜将信将疑地接下了来自昔日叛徒的橄榄枝,开始了长久的等待与守望。
直到她在复仇者大厦的天台上,与那双哪怕色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内蕴的沉静与温柔一如既往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叶莲娜终于相信,原来娜塔莎说的是真的!
然而短暂的放心过后是长久的忧虑,甚至随着时间线的推移,叶莲娜发现温妮走的路越来越危险,便越来越心焦难耐:
在截止温妮去过她曾在的世界之前,肯定一切都会顺利,否则自己也不会见到活着的温妮了。
……可之后呢?
所有人核对过时间线和记忆后,发现她的旅程在这里便全然中止,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是会以无人知晓的姿态死在随便哪个角落,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精神抖擞快快乐乐地回来?
时至今日,叶莲娜终于在拐角处听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轻快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于是向来警觉的精英特工立刻就拿出了装聋作哑的一把好本事,只是略微停了一下步伐,让温妮撞上来的时候不会被真的撞痛和撞倒,娜塔莎立刻后退一步装作自己不认识这个心机姑娘的模样,然后——
时隔多年,曾在红房子驻留过的三人终于重逢。
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大石的叶莲娜难以自控地握住温妮的肩膀,从喉咙里几乎要挤出泣音来:
“你……”
结果她满腔想要说的话,在看见温妮茫然地一抬头的那一瞬间,就全都被强行压下去了,如同用寒冷的冰块强行熄灭一捧烈火似的:
这个眼神不对劲。
她看上去太无害、太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了,这不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会有的眼神。
娜塔莎心念电转之下终于明白了等在外面的迪克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
surprise,没想到吧,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难一定同当。
叶莲娜立刻在脑海里抛弃了来的路上就在规划的一百零八种和温妮算总账的方式,并放下了跃跃欲试想要去弹她头的手,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秒钟化身彬彬有礼的淑女模范,红房子曾经的礼仪教师看到她竟然能温柔似水到这个地步必要喜极而泣:
“抱歉,认错人了。”
很可惜,就算叶莲娜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天之内被活生生认错了两次的温妮可不会这么想。
人的思考方式是不会轻易发生改变的。因此哪怕失忆了,温妮的脑回路也坚强地——
跑偏了。
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她想来想去,也无法从记忆里找到自己和这种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金发女子的半点交际。
不过幸好温妮脑子转得那叫一个灵活,结合今天早晨一开门看到的那位警察,她前前后后连三秒钟都没用就得出了结论:
“难道——”
叶莲娜心想难道她这么快就能恢复记忆吗,结果她脸上欣慰的笑容还没露出一半,就被温妮下半句话给卡住了,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难道我欠了你的钱?!”
叶莲娜:???你还不如真的欠我钱呢!很好,被强行延后的算账方式里再添一笔。
十分钟后,在琼斯孤儿院外面抱臂而立的娜塔莎、叶莲娜和迪克三人组迎来了第三批访客:
湄拉来了。
接到了通讯之后,湄拉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综合考虑一下亚特兰蒂斯的地理位置和深度,以及要把所有工作都用温妮甩锅般的速度甩给下一个人去处理好让自己腾出假期来,这位亚特兰蒂斯的海后赶来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如果真的慢了那么一点,也是因为和她互甩工作的另一个人是奥姆,同样得到了温妮甩锅的精髓吧。
奥姆湄拉:互甩公文以示友好.jpg
总之最后奥姆被拦下的理由十分简单且无懈可击,湄拉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找到了突破口:
“人家正牌男友已经第一时间赶过去了,你再赶上去岂不是要造成误会,毕竟在所有平行世界里你跟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奥姆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呢,就算真的会像湄拉说得那样“引起误会”也轮不到他,蜘蛛侠和谎言之神两个人都比他更适合背锅。
然而奥姆还真的就被绕进去了。
由此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温妮弗雷德·琼斯者会忽悠人,湄拉凭着能够陪在温妮身边的性别优势,因此学到的精髓更多一点,得以在忽悠的领域独占鳌头,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奥姆。
堂堂亚特兰蒂斯海后忽悠起人来那叫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理解你想见到她、确认她平安无事的心情,但你想想,她刚从无穷轮回的‘游戏’里逃出来,心理状态肯定不太好,需要调养。我们这么多人去肯定会吓到她的吧?”
然后湄拉大义凛然地叹了口气,拍拍奥姆的肩膀,义正辞严道:
“我有个提议,你留在亚特兰蒂斯处理公文,我呢,就多受累一下,做那个不得不长途跋涉然后上岸去的人。”
奥姆: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总之湄拉成功把公文甩了出去,并成为亚特兰蒂斯方第一个抵达温妮所在地点的人——
然后她就看见了齐刷刷垂头丧气等在门外的三人组。
湄拉: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了第一时间抵达陆地,湄拉干脆连作战服都没脱就赶过来了。
和不方便换衣服因此直接从任务现场赶来、为了不吓到旁人因此卸了外在武器的两代黑寡妇不同,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水流的阻力,干脆选择使用水魔法赶路的湄拉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副武装:
她不仅穿着那套遍布细密鱼鳞状花纹的青绿色作战服,为了魔力增幅,还是带上了自己的三叉戟一起赶来的。
这身装扮加上浑身尚未褪去的水痕,再结合亚特兰蒂斯近年来频频出现在新闻中的报道,一看就不是陆地人。
湄拉的计划很完美,至少原本应该很完美:
她走水路的时候从海洋切换淡水甚至一路逆流而上,直到离这里最近的河道才一跃而出——这似曾相识的熟悉线路看得年年九死一生逆流而上的鲟鱼和大马哈鱼都得泪目——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这里根本没空更换着装。
于是她的计划前半部分也果然就像对奥姆说的那样,看一看她是否平安就好;后半部分就不太一样了,在确认温妮安全之后,她想找个最近的人类服装店更换着装,以最快速度整理一下头发,然后去温妮面前用最体面的姿态相认重逢。
这种与叶莲娜她们截然不同的,类似邀功的心态其实很好理解。
就好比你终于历经千辛万苦考了教师资格证、进入了编制、还被分配在昔日曾经就读过的母校,马上就要和昔日的老师见面了,肯定也会在见面的前一刻想要把自己拾掇得更利落、更精神一点儿,重逢后好让昔日的教导者欣慰地拍着你的肩膀说,哎呀呀干得不错,我心甚慰,你终于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我看好你。
——虽然这位教导者的年龄目前为止有点小,但无伤大雅!不要紧的!
只可惜这个计划要面对的人是温妮。
很少有人的计划在面对温妮的时候可以正常地从头执行到位不脱节,在那么多世界里被造过并成功甩了出去的黑锅们就是铁证。
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很明显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她正在一边拍着栏杆,试图吸引身后的人的注意力,一边对湄拉疯狂挥手:
“小美人鱼,是小美人鱼!温妮姐姐来看!是小美人鱼!”
的确是住在海底的亚特兰蒂斯人,也的确有一头红色的长发,甚至还穿着跟小美人鱼的尾巴颜色如出一辙的作战服的湄拉,终于感受到了奥姆在面对自己的诡辩的时候的感觉:
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但愣找不到反驳的点。
更要命的是,温妮还真的从二楼探出头来,和湄拉直接对视上了。
那一瞬间,湄拉发现,自己好像乌鸦嘴了一下:
她在和奥姆有模有样地说“温妮的精神状态可能不稳定我们不要吓到她”的时候,是真的、真的没有想过,如果温妮真的忘了他们该怎么办?
一瞬间湄拉感觉周围所有的事物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