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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风疯狂吹打着玻璃,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号。城堡内点上了尽可能多的蜡烛,但还是没能让其内部如同白昼一般明亮。仆人们不断进出,端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再送来干净的毛巾,而这场生产的主角,科恩夫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等候在外的科恩伯爵终于等到了一声啼哭。

“是一位女孩儿!”助产士喊道。

她被送到伯爵面前。

科恩伯爵皱着眉头看着怀里的那张小脸。在哭出第一声之后她就闭上了嘴,不肯发出第二声,此刻哪怕待在父亲的怀里也是紧闭着嘴巴,光洁的脸皱成一团。

“我的孩子……”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床幔后传来,“让我看看她……”

伯爵抱着孩子走过去,以不符合外表的轻柔将孩子放到自己妻子的怀里。

“是个小吝啬鬼,都不肯给自己的父亲多哭两声。”他说道。

他的妻子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没有的笑。

“她叫什么名字,老爷?”

“南希,南希·科恩。”科恩伯爵说,“我会去旁支寻找合适的男孩过继到我名下,他将成为南希的丈夫,但是他注定成为南希的影子。”

南希握着自己的拳头,哇哇大哭。

罗格原本不叫罗格。

但是他原本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前他还是在污水里讨食的野狗,能为了一块发霉的黑面包跟同样衣衫破烂的人打到头破血流,当衣着华丽的科恩家主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用手舀起坏掉的粥好填饱自己的肚子,跟在男人身后的服侍旁支的仆人低头哈腰,暗自给自己擦汗。

没等男人说什么,他就被捉起来,丢到了滚烫的水中。女仆们拿着毛刷刷掉他身上厚厚的污泥,又粗暴的将他打结的头发梳开。最终他的那堆乱糟糟的头发因为里面充满了虱子而被剪短,又用药水洗了一遍,才换上他这辈子也没穿过的柔软布料,被带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他已经知道这个男人是科恩家族现在的家主,那个能够凭自己的一句话就决定旁支命运的权力者。可是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呢?在他记事前他的父母就已经死去,微薄的家产也被贪婪的亲戚瓜分地一干二净,罗格则成了仆人们取乐的工具,当他们失去兴趣后就沦落为了乞丐,在街头游荡。别说是他,就连旁支们也想不到为什么家主会特地跑过来见一个肮脏的小孩,只听说他刚刚得了个女儿,而科恩夫人的身体总是不好,难道是想要过继一个男孩?可从小接受教育的他们的孩子难道不比一个乞丐?那可是比国王的金库还要富裕的宝库!

“从今日起你的名字是罗格,罗格·科恩。”男人说道,他的头发也跟罗格一样剃得极短,显得更加生人勿近,“我是爱德华,当今科恩家族的掌权人,你的父亲。”

罗格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头脑还是混沌的,在这一片混沌中他坐上了马车,几乎日夜不停地赶路,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南希。

“这是你的妹妹,也是你的妻子。”爱德华将小小的婴孩抱起,放到他的怀里,“我将送你去接受武术教导,你将成为她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盾。待我跟你的母亲去世后,她将继承整个科恩家族。”

罗格看着怀里又小又软的南希,世界与他之间的那层隔阂突然之间碎裂了,他能感受到那又轻又软的呼吸跟独属于婴儿的奶味。这是他的妻子,他将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多么的小,又多么的脆弱。

“天色晚了,你的母亲身体不好,就不要去打扰她了。”爱德华将南希放回到她的摇篮中,示意仆人带他下去,“你的身体还是太瘦,先休息几日,等老师来了之后你再开始学习。”

罗格在医师精心的调养下很快就变得健壮起来,他每天都跟着父亲为他请来的老师刻苦学习,从不偷懒,而他的老师也十分严厉,据他本人说自己曾是游历四方的大剑士,现在就靠着为贵族授课谋生。走南闯北的大剑士并没有对他异于常人的肤色跟发色评头论足,只是按照自己制定的训练表来。

“嘿小子,”他的老师有一次结束训练后问他,“跟我说说,你怎么被科恩伯爵看中的。”

“我不知道。”罗格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突然把我带了过来,就是这样。”

“喔,”他的老师喝了口酒,给他找了个理由,“或许是因为你这个异邦人的血统呢?你可比同龄人强壮得多。”

罗格看了看自己深棕色的手,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

然后他放下剑,跑去看南希。

这是他贫瘠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每天晚上睡觉前过去看看南希,听她的乳母说今天南希因为爬得太急脸着地,或是因为拿不到自己想要的玩具而急得大哭。

“南希小姐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美人呢。”她们说道。

有的时候他会被允许抱一下南希,感受到不断增加的臂弯里的重量,有的时候南希待在夫人的房间里读书,他就只能站在门口听一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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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罗格知道当他走开后那些女仆会对他进行无情地嘲笑。

“这种人居然还想要娶小姐。”

“瞧瞧他的头发跟皮肤,就像黑炭!”

“嘘,小点声,伯爵大人可不爱听这个。”

罗格悄无声息地走开,他在拐角处碰到了硬邦邦的伯爵大人。

“你应当训斥她们,作为下人不应该如此评价她们的主人。”伯爵盯着他。

“……我不在乎。”罗格避开他的目光。

伯爵从他的身旁走过,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峰,带起的风也是冷的。

“跟我过来。”

他随着伯爵回到南希的玩具室,仆人们立刻噤声,低头行礼。

“罗格,把南希抱过来。”爱德华吩咐。

罗格怀着与仆人一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将南希接过来,小女孩儿张开手,乖乖地被他接过去。

“从今天开始,你们被辞退了,我会向其他人说明你们被辞退的原因。”伯爵接着说道。

他不管那些仆人的哀求,走了出去,罗格跟在他身后。

他一直跟着他来到书房。

“罗格,你是科恩家的人,而我们的家训是,‘金钱即真理’。”爱德华将书桌上的一本书抽出来,递给罗格,“让我们来聊聊你的父母。你的母亲是科恩家族的人,你的灰眼睛遗传自她的母亲,南方的郁丁香家族,你的父亲是异邦人,他给你留下了这深色的皮肤跟白色的头发。”男人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是难得的待遇,“但谁都不能否认你的身体里正流淌着与我们相同的血,这是科恩家族的血,你跟南希一样高贵无比。”

南希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玩具,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迷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发现没什么事之后又低下头给洋娃娃整理辫子。

“南希,”爱德华放软了声音,这个男人只会在面对妻子和女儿的时候用这种语调说话,“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乳母了。”

南希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罗格没有听任何人讲过南希开口说过什么,别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早就学会了爸爸妈妈,能进行简单的交流,能用话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南希就只是穿着漂亮的裙子坐在那里,用她的大眼睛仔细盯着每一个人,用尖锐的哭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爱德华作为一个父亲,曾数次请医生过来查看过他的女儿,得到的结论都是身体十分健康,不存在任何疾病,或许她只是不想说话。仆人们都传是罗格的接近才让南希小姐感到害怕,从而闭口不言。罗格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如果她明天没有因为更换了新的仆人而大哭大闹,那你就担当起讲睡前故事的责任,把这本书讲给她听吧。”爱德华说道,他摸了摸南希的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现在把他送到房间里去吧。”

罗格小心翼翼地抱着南希跟书穿过昏暗的走廊,城堡内消息的传播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一路上遇见的仆人都卑躬屈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们为他打开南希的房门,悄无声息的点上灯。

南希挣脱了他的怀抱,跑向打算为自己更衣的侍女。

罗格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间内的装饰。他的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书桌,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会有阳光穿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房间,如果天气足够好,他的被褥就会干燥一些,晚上睡起来也更舒服。

但是南希的房间不一样。它足够大,也足够亮,地上铺了地毯确保她摔倒的时候不会受伤,宽大的床铺上平整的被子柔软轻盈,更别说还有配套的沙发座椅跟装着无数裙子的衣柜,罗格还看到梳妆台上摆放着香水和其他一些他认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小玩意儿。他从这里面看到了数不尽的金钱,想必就算是国王的房间,在这些装饰面前也会逊色。

他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科恩家族的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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