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的功夫,放映室里安静了一瞬。
沉默片刻,应如是空咽了下喉咙,看着廖敬远,倏地出声:“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每种方式都是平等的,为什么您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廖敬远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起身往外走:“因为他是我廖敬远的儿子,就应该做他该做的事。”
应如是看他就要离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鼓动,忽然想起五年前穆亦川在得知廖清杉身份后的一句科普,然后,她就对着那个背影,喊出了一句:“可是,他做的事情,不就是在造集装箱吗?”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廖敬远脚步一顿,回过头问:“什么?”
应如是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廖敬远面前,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据我所知,廖氏是做集装箱起家,虽然我并非商科专业出身,但我也知道,集装箱因其外形的标准统一,大大减少了货物在码头装卸的时间,也大大降低了运输的成本,由此提高了商业活动的效率,可以说,没有集装箱,就没有中国对外贸易的迅猛发展。”
“您是个优秀的商人,知道把握时代的脉搏,迎风而上,以此创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廖清杉正在做的事情,不也是在造集装箱吗?”
廖敬远沉默着,听她往下说。
“只不过,性质不一样,他造的,是文化的集装箱。”
“不管是电影、纪录片、书籍、绘画、还是音乐,这些,不都是文化交流的集装箱么?正是这些文化产品的对外传播,让世界各国都对我们国家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降低了沟通成本,并且减少了我们与别国的文化距离。”
“廖氏大多都是与外国企业往来,不知道您是否感受到,这一路以来,不管是谈判,还是合作,我们掌握的话语权越来越多,这份话语权里,毋庸置疑,有一部分就来自文化传播。”
“可惜,文化传播产生的收益,不同于商品,无法明码标的。”
廖敬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目光松了松。
应如是看着他,继续道:“其实每一部作品,都是创作者绞尽脑汁创作的,需要耗费时间、精力,甚至是心血,就跟你们要在国际市场上抢占先机,需要做市场调研、需要精进自己出口的货物一样,同样辛苦。”
“但是,这份辛苦,鲜少有人能理解。”
“可是——”应如是抬眸,“您是他的父亲。”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廖清杉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忙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骨,给应如是去了个电话:“喂。”
她声音轻轻的:“嗯。”
“忙完了吗,我姐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好。”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给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廖清杉听着,感觉她语气有点收着,于是猜测着问了句:“年教授在你身边呢?”
“嗯?”应如是微微一愣,“没有。”
“那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平常撒娇的劲头呢,回回打电话不都得调戏我一番。”
“……”
“快,说几句我爱听的。”
“我这边车来了,先挂了啊,你把地址发给我。”
“……”
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廖清杉拿起车钥匙,正准备往外走,结果门口却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看到来人,他微微蹙了下眉,语气有些不欢迎地问:“你没事来这儿干什么?”
汪施靖听了,轻嘶一声,眼神不爽得很:“廖清杉,你他妈少点区别对待能死?”
一边说着,一边悠哉悠哉地在他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你是真行,应如是来找你,你就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我来你就这破态度?”
“你一个男的,天天跟我女朋友争风吃醋个什么劲?”廖清杉觉得他真是闲得慌,“那怎么着,我也抱抱你,亲亲你?”
汪施靖听了,一脸嫌弃地“咦”了一声:“你好恶心。”
廖清杉:“…………”
“来都来了,”汪施靖双手插兜,跟个大爷一样,吩咐着廖氏的太子爷,“带我参观参观。”
廖清杉懒得搭理他:“没空。”
“……”无语了瞬,汪施靖问他,“你干嘛去?”
“吃饭,”廖清杉拿起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想蹭饭就跟我走,多你一个少你一个的无所谓,想扯淡的话现在就撤,我没功夫搭理你。”
“我当然是选择跟你走了,这蹭的饭,谁不爱吃啊,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占不到的便宜,”汪施靖左手攀上他的肩,勾肩搭背地,跟他吹着耳边风,“并且,我不仅要吃,我还要一边吃一边说话,一刻都不带停的,我就要烦死你。”
廖清杉:“……”
这人跟他是有多大仇。
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廖清杉趁着开门的功夫,手肘狠狠撞了下身后人的胸口:“汪施靖你有病吧!”
“哟哟哟,你急了你急了,”汪施靖指腹捏着他肩上的衬衫布料,语气贱兮兮地说,“但你姐夫我呢,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话音刚落,门被彻底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