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些日子可把儿子吓坏了,看到一碗又一碗的汤药被端进正殿,儿子真恨不得以身相替。”皇帝唏嘘道。
“皇帝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万民之主,江山社稷系于一身,母后如何倒不打紧,可你若是病了,可要这天下人该如何是好?”太后微微嗔怪道。
“那母后也要答应朕,一定要按时服药、保重身体。”皇帝叮咛道。
“儿子想着,前一阵宁妃身子不爽利,再说了母后伤寒也还未完全好。儿子已经下旨让圆琛法师入宫祈福,同时也祝祷我大钧国泰民安。”
“圆琛?他不是先前在外云游吗,怎得回京了?”听到圆琛二字,太后微有一些讶异,情绪波动之下不由得咳嗽起来。
迟向晚连忙帮着太后又是顺气又是抚背。
她是知道圆琛这个人的。
圆琛本名谢琛,是皇帝唯一的弟弟。
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自请前往皇家寺庙龙觉寺为国运祈福,平日也常云游四方。
虽说比起世俗权势,他显然无法和手握重兵的藩王相较,但从某种角度说,他却远比不敢无诏擅离藩地一步的藩王更为自在。
而且这也使得皇帝对自己这位最小的弟弟放下心来,不仅让皇宫大小祈福一律由圆琛主持,还给予圆琛带发修行的恩准。甚至连圆琛四处参禅、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不以为意。
“他啊,说来也巧,正是前不久转回了北直隶,现在就在龙觉寺。”
说起这个闲云野鹤遁入空门的皇弟,皇帝也有些无奈。
这大钧建国已是数百载,皇子为僧他可是头一例。
虽说名义上是为皇室祈福,可他并不常常在皇家寺庙呆,也不经常往宫里跑。
最令皇帝头疼的是,圆琛明年就及弱冠,偏偏不还俗,看样子是想长久地把和尚当下去。
宗人府宗正甚至拿此事特意来找过皇帝。
面对一脸苦大仇深的皇族长老,皇帝也觉得圆琛这样不合规矩,可自己偏偏拿这个皇弟没办法。
他每次一提起还俗的事,圆琛就一脸坦诚连声附和,但却没有真实际行动。
圆琛经常以皇家的名号做布施,每次进宫不是告诉皇帝在哪里又发现了有王气的土地,就是进献上自己在各方得来的稀奇物什。
所以皇帝对圆琛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如此也好。只是哀家身子不便,这主持祈福之事还得淑妃几个多多操劳了。”太后道。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您就不必费心了。”皇帝不以为意道,“祈福事宜,朕全权交由贵妃和淑妃共同操办。”
贵妃... ...听到这个名字,太后眼底有一瞬间晦暗不明。
但她没有反驳皇帝的意思,只是道:“那就都听皇帝的。她们两个性子稳妥缜密,哀家也能放心。”
皇帝走了以后,太后让迟向晚扶着她重新躺下。
毕竟是大病初愈,刚说一会儿话便精神不济。
缓了很久,太后才道:“哀家身子不便,明日你就代替哀家前去吧。”
迟向晚因着身份的缘故,从小到大进宫次数并不少。
不过多半是来给太后和贵妃请个安,要么就是来参加宫中宴饮,别的活动却是之前未见的。
太后和蔼道:“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遇见圆琛法师进宫修行祝祷,倒也是难得的机会。”
但皇室中人一向崇佛看重祝祷她是知道的,听到太后都如此说了,她遂连连称是。
“好了,哀家也乏了。你出去转转便好,不必成日守着哀家。”
此刻松澜一旁提醒道:“前段时间太后不是还说要给迟小姐新裁一批衣服么?眼下正好有时间。”
“要不是松澜提醒,哀家差点都忘了这茬儿了。”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对自己大病初愈后的记性颇为无奈。
“尚服局新进了几批上好的蜀锦,一会儿你便去挑一挑。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打扮得喜庆一点才好。”
……
迟向晚跟着太后身边的引路宫女,往尚服局走去。
此刻夕阳西下,余晖为庄严的琉璃瓦披上一件夺目霓裳,鸽哨声就在屋檐上空萦回不散。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好生打量这座皇宫。
大多数鲜血与争斗、权力与角逐,要么发生于此,要么和居住于此的人密切相关。
金碧辉煌、肃静恢弘也掩盖不了它吞噬累累白骨的事实。
不过几个片刻的功夫,迟向晚脑海中已然翻涌出万千思绪。
就在此时,一串尖利的女声传入她耳畔。
“是谁见了本公主还不行礼?”
那声音尚未脱离稚气但满是骄纵。
迟向晚抬眼望去,只见来人虽娇俏可人,可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骄纵。
不是福宁公主又是谁呢?
她急忙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给福宁公主见了礼。
福宁公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斜睨着她,“我当是谁,原来是迟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没礼数的野丫头呢。”
挑衅之意十分明显,不仅是不给迟向晚面子,也是暗暗折了太后的脸。
就连太后宫里的引路宫女身体都因为激动而隐隐颤动,不过碍于对方帝女的身份只能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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