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离长礼中学很近,走路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
这样的连带关系,多数是学校为了培养自己的学生而建立的。长礼附中的学生若是不出意外,都会选择去长礼中学。
而事实也是如此,每届长礼中学的学生,长附基本占了半数还多。
长礼的老师闲的时候,甚至会去长附代课教学。
这些都是老杨告诉明黎的。
明黎初一的时候,老杨曾经有一次升职的机会——调去长附教书。
明黎记得那天是周五,老杨没来上课,几个同学表示很担心,最后由班长明黎代表他们去他家探望一下。
老杨全名杨铭诚,三十多岁,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住在江川镇明路巷45号。
明黎到他家的时候门紧紧闭着,她没有手机,只能敲了隔壁户阿姨的门,隔壁阿姨见过她很多次,知道她来意后告诉杨老师去市里了。
“他一老早就去市里嘞,干什么不知道,不过俺猜是他调去市里的通知下来咯。”阿姨这样说。
其实早在此之前,明黎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什么。去交作业时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调侃的语气,老杨近几日莫名的好心情,好像一瞬间都找到了答案。
老杨教书很有自己的一套,哪怕是对明黎青眼有加,也从不偏袒。对待所谓“差生”所谓“优等生”都是一个态度,平时没什么架子,作为班主任真是尽心尽力,所以就算是班上最调皮的男生,见到了老杨也会乖巧地站直喊一声杨老师。
这样的老杨能升职实在是情理之中。
但还是很难过。
明黎就那样提着同学凑钱买的水果蹲在老杨家门口等了一下午。
太阳从正中慢慢移到西边,偶尔路过的叔叔阿姨见到她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又离开,明黎看着表盘从十二点缓缓挪啊挪到六点。
她拿着笔把之前不会做的数学题,演算了一遍又一遍。
老杨回来的时候看到她都愣了一下。
明黎也清楚地记得那天老杨穿着崭新的西装,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老杨剃了胡子,剪了头发,还擦了皮鞋,可能是往市里回来的路上鞋子沾了泥水,半干不干的黄泥巴粘在黝黑的皮鞋上分外明显。
老杨什么也没说,招呼她进去坐,然后向往常她去他家一样,下厨做了晚饭,也没问她水果哪来的,从中拿了个苹果洗干净给她塞手里了,让她早点回去。
周一的时候老杨来上课了,同学们笑着跟他打招呼。
那时明黎懵懵懂懂,再大一点才明白老杨为了他们放弃了什么,很多想说的话见到老杨的时候怎么也说不出来。
反而是老杨,笑得坦然毫不在意似的:“我又没孩子,在哪都一样。”
其实很不一样。明黎望着偌大的长礼中学,又想起中考时提前去熟悉考场的时候,长附也很大,比向阳大很多,她找了很久,才找到要去的考场。
最后一天终于不再站军姿,上午八点准时在操场集合,广播里播放着进行曲,学生们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站在操场里。
校领导坐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无人机在操场上盘旋着。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终于迎来了长礼14级的新生,在这里,我表示强烈的欢迎···我正式宣布,长礼中学14级开学典礼,现在开始!”校长说完最后一句,播音组操控起音乐,底下的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鼓掌。
“好无聊,该死的□□。”温淑站在明黎身前,低声嘀咕着。
好在老师们都在前面,没有听到。
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校领导们才相继发完言,最后由教导主任拿着麦克风发令让学生坐下。
“操,这草坪简直烧屁股来的。”人群里几个人低声骂了几句。
这时不像开始不能说话,但也不能太大声,温淑交叉着腿坐在明黎前方,回过头和明黎抱怨,“学校都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
“适当的形、式、主、义是必要的。”明黎如实回答。
温淑撅了噘嘴,回道:“你好没意思。”
明黎微微叹了口气,如实说又不能让这位大小姐开心,违心说自己又不舒服。
那咋办嘛,她还是挑了个折中的说法呢。
温淑性格很活泼,明黎的朋友里鲜少有这样热烈的性子,尽管能被明黎称为朋友的其实也没几个。
不管什么时间,温淑总是能缠着她说话,她思维跳跃,想到什么说什么,明黎不回答也没关系,隔了一会又找明黎说话,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淡。
明黎已经渐渐熟悉温淑的话痨属性了,渐渐相处下来她发现温淑其实很好哄,有点像小妹妹,天真又可爱。
校领导讲完话就是学生代表发言,毋庸置疑名额早就定了霍昭。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站在主席台左边上的主持人发言处,戴着耳麦,少年镇定清澈的声音透过广播传开。
霍昭咬字很标准,发音像明黎听的普通话教学磁带。
刚从常市转来江川的时候明黎还能自吹一下自己的普通话,后面长期生活下来被江川的调调带偏了一点,向阳的老师讲课又是方言,讲话间平翘不分,前后鼻音老搞混,明黎不得不买了几卷磁带跟着录音机练了好几年才纠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