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子!你的电报。”邮局的职员晃着手上的电报在这家不大的豆油加工厂的门口叫着。
“咳咳……呸!”吐了一口痰,老套子抄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硬得像是龟壶似的老袄随着走动整个晃动着,远远的看着,就像一具僵尸一样。
“老套子,你说你无儿无女的,老伴也走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拼命干什么啊,把这厂子一卖,领个养子,安享天年多好。”年青的邮递员笑着说道。
“毛还没褪,你懂个屁,这地再小,也是祖宗留下的基业。”老套子呸了一声说道。
“真不知道你这一毛钱掰成四半来花倒底图个啥,死了还能带走不成?”邮递员笑着将电报递了过去。
“你懂个屁!”老套子又咳了两声吐了口痰,“等会。”老套子说着调头回去,取了电报钱,寻思了一下,又取了个瓶子,打了一瓶豆油出来。
“哟……老套子,平日里可不见你这么大方。”
“哪次你来给我送电报,我没有带桶油?”老套子眉毛一皱说道,沧桑的老脸带着些许愤怒的神色。
“嘿,那倒是,成了,电报送到了,我也要走了。”邮递员将油壶在车了绑好,蹬着自行车走了,老套子看着手上的电报纸,有些出神,一阵凉风吹来,才让他清醒了过来。
“傻柱……傻柱……”老套子叫了起来。
“来啦……”一个看起来憨憨的壮汉从后院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把楔油的大木锤,锤头已经砸烂了。
“套子叔,木锤坏了,是不是换一把?”傻柱嘿嘿的傻笑着说道。
“先不用换了,对付着用吧,傻柱,你盯一下后院的活。”
“好哩。”傻柱鼓着一身黑亮的肌肉傻笑着说道。
“去吧,回头给你开工钱。”老套子笑着说道,“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套子叔给你说个媳妇。”老套子说着,将电报抄在袖子里向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拉上挡窗的草帘,将油类点上挑亮,微微有些发抖的拿起电报,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老套子识字,只误得几个,还是现教的。
他识得的字是,“准备行动。”就这四个,电报里其它的字就像是小虫一样扭来扭去,唯独这四个字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来了,来了,煞神爷总算来了,老伴啊老伴,你可以闭眼了。”老套子说着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的流了下来。
老套子甚至不敢闭眼不敢睡觉,只能拼命的干活,每次闭上眼睛,眼前闪现的都是老伴的惨状,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硬是让鬼子弄得不成人形,可是至死,那个落魄文人家庭出身的小脚老太太,都死死的压着他藏身的地洞,到死都没有让开,他活了,可是却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直到那个男人在他的面前沉沉的说了一句,愿意为我做事吗?杀鬼子。
老套子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只要能杀鬼子,杀更多的鬼子,这条老命不要也罢,虽然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用他做过什么事情,但是每当听到那位爷杀了多少多少鬼子,他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露出一点笑容来。
屋子里的炕早就掏空了,在炕洞的下面,有一个更大的坑,这是傻柱帮着挖的,傻柱虽然人傻了点,但是嘴巴严,等自己死的那一天,也许这点家底可以留给他,不过大多数都要留给那位爷,用来杀鬼子。
打开炕洞,小心的挑开下面黑糊糊的挡板,就着油灯又检查了一下,里面有埋着十几个大箱子,都封得严实,水火入侵,还好没什么损失,那位爷也只让他做这点事而已,帮着存放一些东西,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炕头下存放的是么。
也许自己该去买点酒菜,老套子在心中暗想着,取了一点钱便上了街,买了二斤肉,打了一壶酒,刚刚走出集市还没等到家门口,一个小伙子便与他擦身而过,低低说了声今晚取货,然后手上微微一亮,一张片状物落入了手上。
松开手一看,赫然是一张巴掌大的钢片,上面那尊三眼凶神就像是要活过来一样,老套子心头一动,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默不做声的将卡片贴身放好,又折返了集市,又买了些许熟食酱菜,再打上满满的十斤一壶的好酒,集市上的小贩们都识得这个抠门的老套子。
“想开了,活了这么大岁数,没几天好活了,该吃点喝点了,可惜,有点吃喝不动喽……”老套子眯着眼睛,脸让带着些许的微笑,改变如此之大,倒是让这些街坊们吃惊不小。
天刚刚擦黑,老套子就将干活的帮工们赶了回去,每人还分了一袋子白米,这可是好东西,算是提前开了工钱,帮工们都是个顶个的汉子,养活一家老小着实不易,好容易有了点白米,要赶紧拿回去,老婆孩子爹妈一大家子人等着米下锅呢,老套子虽然对自己抠,但是对这些帮工们,还是很大方的。
“傻柱,把这些熟食切切,晚上有客来。”老套子指着厨房的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