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老油子,你不会想逃吧?”连长扭过头来,盯着老兵说道,焦黄的脸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
“我跟着五个连长,换连长都换习惯了。”老油子说着从他的包里摸出烟来,扔给连长一支,自己点上一支。
“啥意思?”连长抽着烟问道。
“守不住,咱肯定守不住,咱们撤,别跟我说上峰的命令,狗屁的命令,上峰的命令就是让咱送死,死了也没屁用,鬼子一样冲上去。”老兵几口就将一支烟抽到了根,放到鞋底下踩了个稀巴烂。
“我包啸国,千里迢迢,从南洋转道而回参军,就是为了打鬼子,保唐山一方安宁。”连长一字一顿的说道,下巴也扬得高高的,一脸的骄傲。
“只要我姓包的活着一天,鬼子就休想从我的手底下冲过去。”包啸国将手上的烟头一扔叫道,“唐山,是海外华人的唐山,可也是你们的唐山,难道你们就不想保护这片热土?”
“老包,连长。”老兵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可是也让咱保才行啊,凭你的学识,当个师长军长都不成问题,为啥你现在还是个连长?知道不?就是因为你这副德性,挡了太多人的财路,知道为啥把咱们这连放到这里,整个岩山城就靠咱们这百多号人守着,为啥?还是你挡了财路,上面的混蛋想要让你死,让你死知道吗?越是这样,你越得活着,你活着,就算是不杀那些当官的,也要活着恶心他们。”老兵点着手指头说道。
“我不管,在南洋,我包家已经散尽了家财,没有一毛钱,全都投给了唐山抗日,我的命,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包啸国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年青的士兵拖着枪跑了进来。
“看看你的枪,那是要保你命的……”包啸国看着小兵把枪拖在地上,气得指着他的枪吼叫着。
“噢。”小兵一愣,连忙把脏兮兮的枪背到了肩上,“连长,不好了,跑了,有十多个弟兄都跑了。”
“跑了?什么意思?”包啸国的脸色变得更加焦黄了。
“唉……”老兵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跑了的意思就是,他们逃了,连长,咱们顶着一个中队的鬼子,已经是人心恍恍了,现在鬼子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又是援兵的,不逃才有鬼了,咱又不是中央军,没有决死一战的狗屁信念,保护国土?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保个屁国土。”老兵说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
“你也要走?”包啸国问道。
“嗯,前几个连长都是这么带着逃的,这回没有连长带着,逃起来还真不习惯,活命要紧啊,连长,你多保重吧。”老兵叹了口气,将枪向身上一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小的指挥所。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有一个逃的,就有更多人逃离,何况这区区一个连队,不过百多号人马而已,片刻就逃得只剩下一个空阵地,只剩下包啸国一个人还站在阵地的沟壕里。
“就算是剩下我一个人又怎么样?老子一样要把鬼子挡在岩山城外,城里还有老百姓没逃呢。”包啸国伸手拉过一挺轻机枪,再挑挑捡捡,捡了几十支上好了子弹的步枪放在身边,躺在战壕边上,给自己点了支烟,这一刻,反倒是安宁了下来,就算是死了,自己也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这片土地了,问心无愧血便没有白流。
自从鬼子的中队到达城外与包啸国的连队对峙的时候,城中的百姓就开始逃命了,但这里是自己的家,总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国军能挡住鬼子呢?自己的家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舍弃,侥是如此,一城人也十去其五,变得冷清起来。
还未与敌人交火便溃败下来,散乱着队伍,但是没有谁会在意,这年头有枪就有权,别看他们扔下阵地逃了,但有的是部队会接收他们,接着给他们饭吃,总还能活下去,像一只流浪的狗一样活下去。
“像一只狗那样活下去!”老兵油子走在散乱的队伍后面喃喃的自语着,扭头望了一眼阵地的方向,点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