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薛岳有些无法启齿的感觉,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接军政部和军委会的命令,八十一师从十二军序列中划出,暂归九战区长官部直接调遣。”
“怎么可以这样?”陈莱被这个消息惊得站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玉民倒是没有她这么激动,伸手将她拉着坐下,然后盯着薛岳的眼睛看着,口里也是平平静静地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何应钦的想法?”
“玉民,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薛伯陵若是有这种把你的部队据为己有的念头的话,天打雷劈都行,再说了,你整个十二军都在我的麾下听从调遣,我有必要再来这一手吗?”薛岳忙着分辩,这几天好不容易把孙玉民“待候”舒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更进了一步,他才不会做这样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那就是何应钦喽!”孙玉民的这句话的语气和刚刚那句完全不一样,前句很平淡,而这句话却是散发着阵阵寒意。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听上面传下来的风声,十有八九是何部长的意思。”
孙玉民其实很清楚,此次九战区打了这么大个胜仗,而这个胜仗和他嫡系的七十四军并没有什么关系,这边在和鬼子的三个师团混战时,王耀武正率部攻击广州城,长沙这边大获全胜,广州那边损兵折将,灰溜溜地撤退。换作是他坐在军政部长这个位置上,也会是不舒服的,不使点花招,不弄点手段,如何彰显得出存在感呢。
虽然能理解何应钦的想法,可不代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道命令,孙玉民只稍一思索,就对薛岳说道:“薛长官,您帮我回复何部长,就说从十二军序列中调出部队,请他先知会委座一声,再告知陈长官和您一声,得到三位的应允同意之后,再把书面命令的文件原件派发到孙某手上,否则玉民实难从命。”
“这话我怎么能说,玉民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虽然这只是道口头上的命令,但确实是以军政部的名义下发的。”薛岳的话没说得很直白,但是孙玉民却听得很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这道命令是军政部发来的电文上的命令,不可能会有白纸黑字的正式文件给你,而且这道命令只是以军政部的名义下达,并没有提及何应钦半句,他如何去回复?
“那薛长官你认为我该如何是好?”孙玉民征询着薛岳的意见,其实不管他怎么表态,都不可能让孙玉民改变想法,他压根就不打算执行这道“口头命令”。八十一师是展书堂的起家部队,也是他穷尽一生所经营的部队,作为展书堂的忘年交也好,还是作为十二军的军长也好,孙玉民都不可能把老友的部队就这样拱手让出。
他在八十一师那里所付出的心血虽不如新三十四师,但这支部队可是当初唯一能给予自己帮助的友军,不光是兖州和济宁战场,还是兰封一战,在他刚展露锋芒的时候,八十一师可是见证了这一切,而且他们还是老十二军,甚至是老第三集团军唯一留存的两个师,怎么可能仅凭一道什么用处都没的电文,就军他撒手。
“我的意见就是你把八十一师留在浏阳。”薛岳说道:“玉民,不管这个命令是军政部下发的还是何应钦下发的,也不管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我都认为留下八十一师是最为稳妥的。”
孙玉民没有言语,仍只是盯着薛岳。
“我之所以建议你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薛长官,玉民是不可能同意把八十一师划出去的,您讲也是白讲了。”陈莱打断了薛岳的话,这些天的酒场上没大没小惯了,她还没从私底下的交情中走出来。
“薛长官,您继续说,女人家不懂事。”孙玉民抓住了陈莱的小手,稍用力握了一下,还冲她轻摇了下头,这是在告诉她不要在商议正事的时候插嘴。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有了这道命令,也不管它是谁的意思,咱们先执行了再说。”薛岳说到这里又解释道:“我说的执行,也不是全按命令上说的来,八十一师留在浏阳,但是咱们不对外透露上面要把八十一师从十二军中划出去的消息,也就是说,除了你我和吴参谋长外,谁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八十一师留下来以后,我和吴参谋长不要指挥权,不仅我们不要,长官部也不要,八十一师还由你来调遣,你看怎么样?”
说实话,薛岳的这个点子是可行的,既可以塘塞上峰的命令,又起以保全孙玉民的颜面和八十一师这支部队。
点子是好的,但孙玉民却没有依计行事的打算,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会百分百地去信任自己的长官。
虽然薛岳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可谁又能担保他不会变卦,只要自己一答应先将八十一师划出来,那最终的结局就只会是一个,那就是八十一师永无再回十二军战斗序列下的可能。
于公,他不能扔下八十一师几千号弟兄于不顾,不能把十二军的部队轻易送出去;于私,他不能忘记展书堂的托付,不能将他这一生的心血毁在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