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民受教了。”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去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对陈布雷去阐明自己的想法,这个深埋心底的秘密,除非到真正去到那边,否则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哪怕是自己最为信赖的刘文智。
“玉民,其实我对你还是挺放心的,除了有些时候会意气用事外,其他的我还是很满意,这几年所立下的战功,不仅我记在心里,委员长同样也没忘记。”陈布雷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游离,看向了门口,似乎那边站着老蒋一样,他接着说道:“还有个事情,你得注意,上次把军火卖给共cd新四军的事,若不是委员长姑念你是被蒙蔽,也着实缺钱,再加上'新立大功,否则你认为会这么轻易过关吗?”
“还有,戴笠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落井下石,这也是个万幸,所以能不得罪他,就尽量不要得罪他。据我所知,你身边亲近的人中间,有着他暗伏的特务,具体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千万要多加小心和防范。”
陈布雷一气说了很多,从这些言语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孙玉民既器重也关心,更多的是在提醒和教导。
戴笠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特务,这说的不就是陈莱吗?如果说戴笠想从这妮子嘴里知道自己的什么事,抓到自己的什么把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当陈布雷说到戴笠暗派到自己身边的,和自己亲近的人的时候,孙玉民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情,还好陈布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否则他追根问底起来,还真不好回答。
陈布雷见到孙玉民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后,他欣慰地笑了一下,起身说道:“咱们走吧,不要让总裁等太久。”可当孙玉民起身跟着他往前走时,他又忽然转过身来,叮嘱道:“等下总裁肯定会问你对战局的看法,你可得心中有个谱,一定得把好这个度,千万不要过于逞强,像这次独抗两个日军主力师团的事,可不能再干。”
“知道了!”陈布雷的关心,让孙玉民的心里暖洋洋的,这一瞬间让他产生了自己还是陈布雷女婿的错觉。
一间不大,但却布置的古风古韵、清雅脱俗的书房里,老蒋身着一袭灰色长衫,躺在摇椅上,手上拿着一本书,边上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揭开盖的清茶。
和陈布雷并肩走进来时,孙玉民没有被这满眼的古风所吸引,倒是被满屋的茶的清香所迷醉,他不是个好茶的人,但却是懂得,老蒋手边那一碗揭开盖的茶水中,浸泡的绝不是一般之物。
“总裁,玉民来了。”
陈布雷温和地叫了一声老蒋。
这一声轻声地呼唤,让正在看书的老蒋,把视线移向了他们。
“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孙玉民,向委员长报告。”
孙玉民不仅站得笔直,军礼也敬得非常标准,只是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基层军官,而是身握重兵的战将,大声报告已经不配匹他的身份。
“是彦及和玉民啊,你们俩过来坐。”老蒋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招呼着他们坐到他的跟前。
“玉民,你刚才叫我委员长,这么说来,你没有进过黄埔对吗?”
“是的,委员长,玉民愚钝,没有机会进黄埔深造。”
“你这话就不对了,若你这个常胜将军都愚钝了,那我国军中还能有几个聪明的。”老蒋满脸都带着笑容,眼神里全是对孙玉民的欣赏,开玩笑似的说完上一句话后,他接着又转头对陈布雷说道:“找个契机,给玉民个弄个好听一点的名份,黄埔前五期恐怕都不妥当,第六期也不行,就第七期吧,第七期的增补生,就这样订了,这事彦及你亲自去办。”
老蒋的这些话,孙玉民倒没什么感觉,但是在陈布雷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毫无防备的落到他这。
给孙玉民一个黄浦的“名份”,明着看是天大的恩赐,天子门生的荣光顶在头上,人前都会精神几分。可实际上真是如此吗?绝对不是,陈布雷跟随了老蒋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这内里的门道。
或许是老蒋真有着想收纳为自己门下的这个想法,但这个黄浦增补生的名头,对于孙玉民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雷。
整个国军内部,再往大一点说,整个政府内部,谁不知道'谁不'清楚,孙玉民和他的十二军现在是土木系的一支劲旅,享受着和十八军一样的待遇,可是作为土木系主脑的陈诚和罗卓英等人,都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出来的,虽然说土木系并不乏黄浦出来的人,像李树正(黄浦七期)、牟廷芳(黄浦一期)、莫与硕(黄浦二期)、胡琏(黄浦四期)等等,但是土木系的骨干力量还是保定军校出来的人,若这次老蒋真要给孙玉民一个黄浦增补生的名头,这恐怕会让陈诚恼羞成怒,即使一时半会他不表现出什么来,但心中的芥蒂肯定会有,日后肯定不会有现今这般全力帮扶十二军和孙玉民。这就是制衡之术,这就是当权者信手拈来的小手段,可偏偏这样的小手段,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的,就像眼前一样,孙玉民是接受呢?还是推辞呢?事实上他不管怎么做都是错误的!不过还好,极少玩弄权术的孙玉民,还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反倒是陈布雷在替他着急。
“好的,总裁。”陈布雷把老蒋的用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一如平常的沉稳和淡定,连回答老蒋的话也是波澜不惊。
孙玉民压根就没有想到,老蒋随口一说的话,其中会有那么多的道道,他也没有想到,陈布雷在这个提议被扔出来时,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来帮助他。
“玉民啊,这次湘北之战,幸亏有你和佐民(王耀武)的力挽狂澜,才未导致长沙失陷,我本该重奖于你,可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好给你一个虚头巴脑的黄浦生名头,你不会嫌弃我的这份心意吧?”
孙玉民除去报告的那一下外,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倾听着蒋陈二人对话,虽然他们也并未讲上几句话,可在孙玉民的心里,这儿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现下听到了老蒋的点名,他只能回应道:“这些都是委员长您调度有方,再加上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才有了这么一个不算坏的结果,这其中玉民只是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哪里谈的上功劳。”
陈布雷先前还在担心,孙玉民作为一个军人,不懂得圆滑,可从这句回话中,足以证明此时的他早已经不是两三年前那个,还会意气用事、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年轻人,隅居大别山脚的这段时间里,着实洗净了他身上的铅华。
“彦及,你听听,你听听,这还像我那个所向披靡的战神将军吗?”孙玉民的话显然很得老蒋的欢心,这一个马屁算是拍到正点子上去了。
“玉民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您主持大局,运筹帷幄,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取胜啊。”比起孙玉民这拿不出手的马屁功夫,陈布雷给老蒋戴高帽的手段,显然是更为得心应手。
“这次阿南惟几在长沙周边和宜昌周边都吃了不少的亏,我看他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玉民你素来对局势的分析都很到位,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老蒋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这也正是先前过来时,陈布雷提醒过他的。
孙玉民其实非常清楚阿南惟几的动作,在第二次长沙会战结束后,只短短的两个月时间,这个强硬的****分子就急匆匆地再次发动了战事,而这次针对长沙的攻击战事,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第三次长沙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