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及先生,我会无聊到编造一大堆东西来取悦你吗?”
戴笠脸上仍是带着笑容,好似击毙日军中将这天大的事情,在他那儿算不得什么事一样,他继续说道:“日军101师团,中将师团长被我国军部队击毙,师团主力被彻底击溃的事情,已经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你大不必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不对,这不对呀!”陈布雷听到戴笠的话后,先是频频点头,可忽然又大为摇头,喃喃说道:“既然是打了个如此漂亮的大胜仗,可为什么没有捷报传来呢?”
陈布雷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精明,很清楚戴笠手上都有了照片,还收集到了日军的情报,说明这场仗已经打了不短时间,虽然确定不了具体有多少时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一个礼拜之外。以国军各部,若是谁打了个这么大的胜仗,巴不得到处宣扬,邀功的捷报早就传了上来,可是现在,居然没有半分音讯,连他都是从戴笠手上才得知,这有点说不过去呀。
“你把这些照片看完就知道原因了!”戴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是指向了他拿在手里的那些照片。
陈布雷看了戴笠一眼,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难道是他的杰作?是的!应该是他,这个傻小子最近打的这些仗,每一份捷报里都没有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到他所率部队的分毫。
又翻了两张照片后,陈布雷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果真是他。
照片的内容是一个国军下士高举马刀劈向一个鬼子大佐。这张照片正是潘婷所拍,下士是孙玉民,大佐是日军101骑兵大队大队长大岛久忠。
因为是战场真实情景,照片拍得很是生动,孙玉民身上的杀气,双眼中透出的怒火,以及闪着寒光的马刀,犹同是天神临世一般,而鬼子大佐的猥琐容貌,和畏怯的神情,恰恰是衬托孙玉民形象的最好背景。
“意外吗?”
戴笠也站了起来,他接过了女秘书给端来的茶,揭开茶杯盖子,对着热腾腾的茶水轻吹了几口气,然后问道。
“意外,怎么会不意外!”陈布雷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他前番在修水周边击毙了鬼子少将工藤义雄,击溃了102旅团,这天大的功劳拱手相让给一三九师李兆瑛,我就大为不解,此番甚至是连报都不报,我就更为费解了,雨农,你说我这个女婿他脑子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后面的字不大好听,孙玉民好歹是他的女婿,作为岳父大人,他也真不好骂。
“彦及先生,戴某同样是费解呀,你说这要是换一个人,早就闹腾得人尽皆知了,可他偏偏像没有这回事一样,若不是中央日报的一个女记者带回来这些照片,我真还不知道这惊天大功是这家伙所立。”
说完这些话后,戴笠抿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不瞒彦及先生说,日军101师团师团长伊东政喜被国军击毙的消息,我已经收到几天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所为,直到今天从中央日报那个女记者那得到这些照片,看到令婿的英姿,才清楚这家伙竟然立下了这大功。”说到这里,戴笠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从陈布雷手中拿回了这些照片,装进了纸袋里,然后说道:“彦及先生,你我都高兴过了,这么大的喜事,也应当让委员长高兴高兴了,那个中央日报的女记者我也带来了,就让她亲自把实情告诉委员长。来找你的原因就是想拖你一起去,毕竟孙玉民是你女婿,对于他的了解,你远远胜过我,咱们现在就去吧。”
“走,咱们赶快去,委员长得知此等消息以后,指不准会乐成什么样子。”陈布雷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完全忘记了人家刚来的时候,自己是如何的小心谨慎和怀疑。
不出两人的预料,老蒋在看到这些东西后,拍桌连叫了三声好,对着陈布雷和戴笠说道:“孙玉民果真是党国的肱骨之臣,战神的名号当真不是白叫的。要是我中央军多几个孙玉民,何愁倭寇不灭,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是呀,委员长,孙玉民前番就击杀了日寇102旅团旅团长工藤义雄,这次又将101师团师团长伊东政喜击毙,真的是英猛有加呀!”戴笠附和道:“只不过,我有些不大明白,这天大的功劳,他居然会不上报,真是搞不懂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戴笠的这句话一说出嘴,老蒋立刻不作声了,踱了几步后,又默然坐到了大班椅上,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些照片,最后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孙玉民斩杀鬼子大佐的照片,似乎想从这张照片上找到孙玉民的内心想法一样。
陈布雷见到这个状况,忙拉了戴笠一下,轻声说道:“你说的那个女记者呢?”
戴笠正在暗自责备自己,不该说出后半段话,被陈布雷这一提醒,赶紧又说道:“委员长,拍这些照片的是中央日报的记者潘婷,我已经把她带来了,您要不要询问她两句。”
“哦,让她进来吧。”听到戴笠的话后,老蒋终于把眼睛从照片上挪开。
戴笠正要转身出去带潘婷进来,待从室的警卫级别很高,像她这种身份,就算是戴笠带来的,也只得远远地等着,没有老蒋的允许,压根就带不进来。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上报战果!”
戴笠尚未迈步,耳中听到了老蒋的声音。
这句话说得很是无奈,语气中还透着自责,完全不像是他这个“独裁者”所说的。
陈布雷是满脸惊讶,而戴笠则停住了步子,重新转过身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默不作声,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还在生我的气,当年兰封一役,孙桐萱和商震的弃他而去,让他率部孤军奋战,自己都差点丧生。而我非但没有处分孙、商二人,反而还升了他们的职,彻底伤透了他的心。”老蒋的话中全是深深地自责,这样的情况几乎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他诈死是因为如此,不接受十二军军长一职同样如些,不上报战功亦同样如此。彦及,你说我讲得对吗?”
老蒋突然间抛出了一个问题,让陈布雷措手不及。
他没法回答这句话,常年呆在老蒋身边,让他深知,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答案。
“总裁,我不知道这个混蛋小子是个什么想法,但是我却能笃定,他对您对党国都是忠心不二。即使就如您所讲,他是真的心灰意冷,是在生气,在仇恨商、孙二人,可他还是很好的把持了分寸,没有因为一己私怨,捅出大娄子来。隅居荒野是如此,赣北会战亦是如此。您也知道,击溃102旅团一战中,他协助的可是商震的三十二军一三九师,末了,他居然将所有的战功相让,这可是他仇人的部队。”
“彦及先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孙玉民之所以愿意把战功相让,甚至是把工藤义雄的将官刀拱手相送,是因为狠狠敲了李兆瑛一笔,五十支冲锋枪和十万余发子弹,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戴笠笑着插了一句。
“这……这个臭小子。”陈布雷同样笑了,笑的同时也没忘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