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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沈老太爷就是自己的亲外祖父。亲外祖父还能把自己赶出去不成?
有了这份底气,谭青青呛起先生来,也是毫不客气。
“只要给了男女众生同等的条件,女人未必比男人差。虽然不否认女人之中确实有身体孱弱,喜欢被宠爱的女子。可人家都还没做,先生你就说人家不行。这不也是异端?”
“先生说要中庸。过分诋毁,和过分抬高都不可。可是,好像先生你自己,就陷入了靠贬低女子,而维持自身威严的偏执之中。”
被谭青青这么讽刺,蒲逸春那张脸,都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我说的又有什么错?不说渝州城,就是天下其他地方,也是男主外,女主内。你们对抗世俗常理,莫非是要翻了天不成?”
“子还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们看看你们,你们还有女子的样子吗?”
说起这个,谭青青又要笑了。
“孔子传道,本心是好。可后来,孔子之道,反而变成了集权者精神控制他人的手段。集权者,不能像远古时靠蛮力行径,就会用精神控制。告诉众生。啊,事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你们要服从,你们要接受自己被人奴役的观念。女子相夫教子,本就是常理,不要想着站起来,要一直跪下去。奴仆遵从主家之命,也是常理,大家都是这样,为什么你不这样?你不这样,你就是异类,要被扼杀。”
谭青青蔑视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先生,冷然道之。
“没有谁有资格教育别人,说别人该是怎么样。人会活成什么样子,该是由众生自己决定。哪怕有私契,哪怕有主仆契约,仆人也理应当与主人平起平坐。而女子当然也要与男子平起平坐。”
“放肆!”
“不经之语!”
“荒唐之言!”
“女子天生就低人一等!就该服从父权,夫权!老老实实在家,接受男人的恩赐!”
“就是!维系渝州城安全的俱是男子。你们女人能打仗吗?能上战马,披重甲吗?什么都不能,还敢说自己能与男人平起平坐?”
“还有奴家和主人的关系。奴仆没有主人,他们怎么在渝州城活下去?他们可是黑户!失去了渝州城的庇佑,天下哪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
面对这么些人的攻击,谭青青依然泰然自若。
“你说我不能上战马?那要不现在你我就比试一番?看看是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还是你跪下来磕头,向我求饶?”
说起这个,谭家的男人,都有发言权。
“哎,兄弟,我劝你好自为之。咱家的这个,那可是杀过马匪,干过铁勒的。像你这样的柔弱书生,怕是连刀都没见过。看见刀锋,就要被吓得手一抖的弱鸡,吧?哈哈哈!”
说话的是谭云星。
这个谭云星,就是不嫌事大。在旁边各种挑火。
但谭青青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讲,暂时没空理他。
“再说这黑户的问题。难道不是集权者设置的规矩?好让人老老实实接受奴役?当然,我这可不是说的李太守。而是某些富商,与人勾结,肆意压榨百姓,逼人卖身做奴。董毓姑娘,你身为董家的女儿,不应该不知道点什么吧?”
这件事,董毓当然有所耳闻。
因为说的就是她亲爹。
但实际上,董毓对她这个亲爹,厌恶至极,也痛恨至极。
包括董家,一心只想要儿子。
哪怕女儿再优秀,也会因为传承香火的观念,而始终对她不冷不热。丝毫没有将家族生意要交给她的意思。
反而是选用旁系的那些个废物去管理。
那些个废物,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懂什么做生意?
而她明明就比这些废物优秀,却偏偏因为女儿身,而不得不忍痛退让。
这叫一向骄傲的她,如何忍得?
“我和我爹不一样。谭姑娘可不要把我跟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混为一谈。”
好家伙。
这女人刚的,反而把谭青青都给震了一下。
居然直接叫自己亲爹是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厉害啊。
就冲着这个魄力,谭青青也要选择帮她一把。
“姑娘是困于女身,而在董家处境艰难了?”谭青青与董毓惺惺相惜,大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触。
说起这个,董毓的眼眶就微红。可见她在董家,遭受过多少难以倾诉出来的委屈和痛苦。
见此,谭青青道。
“男人嘛。自己生不出孩子,就会控制女人,叫她们多多生男孩,遂而继续巩固和维持父权。他们告诉你,只有生男孩,才能家族香火不断。这本质上,就是一种精神控制女子,是维持自身父权体系不灭的基础。”
“当然了,有些男人还是挺好的。他们懂的尊重和大爱,并知晓阴阳调和乃世间大道。”谭青青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姐妹,凝视着谭家的镖局方向,“比
', ' ')('如我的伯父们,和哥哥们。”
“但有的人。自私,狭隘,偏执,傲慢,冷漠,集权。这些人,哪里会管你的生死?他们不想着往你身上狠狠咬下几块血肉就不错了。你难道还指望一群饿极了的野狼对你怜悯,对你恩赐?”
“一旦你向这些人跪下,祈求他们的恩赐,他们就会把你吃的连渣滓都不剩。先生,您说是吗?”
潜龙勿用
“荒唐!”
“真是荒唐之语!”
蒲逸春被气的,将自己的书卷扔在地上,“这课,我是教不下去了。沈老太爷您还是请别人来教吧!”
其他人也在那儿跟着起哄。
“我们也绝对不跟女子共处于一个私塾!跟她们一起读书,简直脏了我们的学堂!”
“是呀,把她们赶出去吧!是女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就是因为她们读书多,才有的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要不让她们读书,杜绝她们在外抛头露面赚钱的法子,她们就只能依附于男人!哪还敢这样与我们对抗!”
……
类似于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谭青青简直要被气笑。
“说把我们从学堂赶出去的,你们自出生,至启蒙,乃至上学堂之前,是谁教育你们的?是你们的母亲还是父亲?嗯?”
“在座的,也都是女人生的吧?你们从女人的肚子里出来,反而转过头来嘲讽贬低女子?贬低生你养你育你的人?就好比女娲创造了你们的生命,你们却反过头来,推翻问责女娲?”
“谁给的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敢去质疑自己的源头?”
“你们简直是舍本逐末,倒行逆施,拔本塞源,倒果为因,舍本求末!”
“一群蠢货!”
谭青青这张嘴骂起人来,简直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个个男子被谭青青骂的面红耳赤,却竟然一时间想不到辩驳点来回骂谭青青。
反而还是蒲逸春气的脸红脖子粗,反过来质问谭青青,“你们女子现在,不就是靠男人在养?自己享受着男子的钱财锦帛俸禄,又不想顺服男子。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不好意思。”谭青青笑了,“我在我家,就是自己养自己的。我爹我哥哥们都不逼着我去顺服他们。您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在这儿教育我?”
谭青青就差没直接骂蒲逸春是牲畜了。
如此不给先生脸面,蒲逸春这课,哪里还上的下去?
当即他就把书册一扔,向沈老太爷请辞。
“沈先生,恕弟子无法再与这群冥顽不化的学生共处。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老太爷半眯着眼,静默着,没有说话。
大家都知道,这私塾,蒲逸春只是被请过来教书的教书先生。只有沈老太爷才有,让谁滚蛋的决定权。
若是别人这么呛先生,那肯定是要被赶出私塾的,不用想。
但谭青青却是沈老太爷的亲外孙女,这就让结果,有点扑朔迷离了。
大家都安静了,静等着沈老太爷的处理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沈老太爷才睁开眼,“怎么不继续争执了?”
他瞧着因为吵架而吵的面红耳赤的蒲逸春和男学子众人,又看了眼因为倔强而不肯服输的谭青青和董毓二人。
冷睿道,“不管你们再如何不甘,如今的渝州城就是男子为主,女子为辅。”
这话出来,男子个个脸上徜徉着松了口气般的笑意。而女子个个激愤不已,想要回击。
然而沈老太爷的下一句话便是,“易经有一卦,为乾卦。乾,天也。初九,潜龙勿用。”在形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最好还是藏起来。否则,除了给自己多添些口舌之争外,别无他利。
来沈老太爷私塾上学的,都还是些孩子。哪里懂得周易这么深奥的道理?
董毓也是没听懂。想要再次求证。
但谭青青是懂的,因为二伯本身就沉迷周易,以往的时候,经常会将周易的爻辞拿出来,跟他们讲解。只是谭家的小辈们,一心扑在了武功上,对谭二伯的话,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但再怎么不上心,耳濡目染之下,总还是知道些的。
“谢太爷提点。”在董毓想要开口说话之前,谭青青率先起身,朝着沈老太爷作了一揖。表示自己已经懂得沈老太爷此话的含义。
董毓瞧着谭青青都作了揖,还如此毕恭毕敬的。虽然心中有些困惑,但也只能气闷地回落座,保持安静,不再吭声。
这堂课,有了谭青青这个插曲后,大家全都安静的很。好好的一个学堂,学术气氛也是肃穆许多。
虽然很多人,对谭青青的话嗤之以鼻。但也有好些人,默默思考着谭青青的话,心有所感。
课业结束。
谭青青没有跟谭氏小辈们一起回去,反倒是与董毓碰了面。
董毓抓着谭青青就问,“沈老太爷说的潜龙勿用是什么意思
', ' ')('?这意思是让我们,就要对这种不公平的现象默默忍耐吗?你可知道,渝州城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家。”
“更多的人,面对的,都是极为不公的待遇,就比如说我……”
“董毓姑娘,潜龙勿用的意思,并不是叫你默默忍耐,而是叫你懂得蛰伏。”谭青青道,“我知道你们董家重男轻女,可你现在能怎么办?强逼着你爹,你祖父,将管家的权限交给你?”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那难道我就要忍?”董毓气的眼眶都红了,“我那么优秀,那么肯为董家着想……就算我确实还稚嫩了些,但也总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强吧?让他们来,我们家就完了!”
……
谭青青不好跟董毓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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