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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完整的枭熊尸体,这趟赚大了!鲁弗斯!”
在路翊还发呆的时候,远处的两人已经小跑而来,看到地上的怪物尸体后纷纷拍着红发男子的后背,发出喜悦的赞美声。
“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被大家称作“鲁弗斯”的男人关切地弯下身子,想要伸手拉路翊起来。
路翊迟缓地抬起头来。鲁弗斯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了几秒。
鲁弗斯这才瞥到自己的手上沾上了血污,下意识收回了胳膊,在自己的裤子上胡乱蹭了蹭。
“啊,我不是嫌弃你手上有血的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路翊连忙辩解道。
路翊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十分肯定,刚才凭借本能大喊“救命”的时候说的是确实是中文,但这时一开口,他的嘴里却冒出了和对面的人们一样的语言,就像母语一样流利。
他借着鲁弗斯的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从山坡上一路滚下来,他的睡衣早就被雪水打湿了。
万幸的是除了冷得要死,他身上最大的伤就是脖子上那道口子,除此之外腰没断,腿没折,也算他命大。
鲁弗斯呼了口气,像是真的放心了:“没事就好。但不得不说,没有武器还独自在这一带游荡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路翊尴尬地苦笑了两声:“我也不想这样,具体原因嘛……呃,这很难说清楚。”
他总不能直说:我穿越了,穿成一座要什么没什么的地下城,离开管辖范围后唯一能干的事就是召唤史莱姆,出来探路才半天就倒霉地撞上了凶残的怪物。
好在鲁弗斯没有追问,上下看了看他怪异的服装和赤裸的双脚,点点头道:“可以理解。”
不,我可不认为你能理解……因为我自己都不理解。
路翊在心里无奈地想道。
“你脖子上好像受伤了,脸上也有小擦伤。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处理一下伤口?这样会容易留疤的。”鲁弗斯又问道。
“好啊,太谢谢了。”路翊知道这不是假客气的时候,连忙点头。
伤口倒是小事,主要是他急需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而且他想去人类居住的城市却不知道方向,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我们先把枭熊带回营地去再处理!在这里放久了血味会引来其他野兽。”鲁弗斯熟练地单手抄起枭熊的头,另一只手抓着一条腿将它抬起,招呼两位同伴去抬起另一侧。
出于礼貌,路翊觉得自己应该上前搭把手。但当枭熊被几人轻松扛起后,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帮倒忙了。
这一路上路翊都没吱声。他的脚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常识告诉他不能在陌生人面前使用召唤史莱姆的魔法,于是路翊只好硬着头皮,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其余三人的交流,一边紧跟他们的脚步。
从他们的交谈中,路翊大致了解了这几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几个都是“冒险者”,有时候也可以称之为“佣兵”。这次他们接了一个护卫任务,保护委托者外出伐木。之前几人正在营地休息,准备今天收完最后一次木材后清点好数量,明日一早启程回家。就在这时众人听见了远处传来奇怪的叫喊声。虽然没听懂路翊说的是什么语言,但是从语调也能大概猜到那八成是求救的信号。
鲁弗斯没有多想,立刻拿上武器赶来查看,这才有刚才危急关头救命的一幕。
回到比路翊想象的还要简陋的营地,迎接几人的是一个手握斧子略显紧张的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学徒的年轻男孩,还有一位身着盔甲、高大健壮的女士。
“哇,这是枭熊吗?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完整的毛皮!真不愧是冒险者,太厉害了。”
年轻男孩激动地感慨了一句,被中年男子斜了一眼,立刻收起笑容抿着嘴不说话了。中年男子皱着眉头,眼中透露出后怕和恐惧。
“我们说好的可不是这样,你们怎么能只留下一个女人,全都冲着怪物去了?万一这时候营地有其他怪物出现了怎么办?”中年男人不满地小声抱怨着。
跟在他身后的高大女人立刻瞪大了眼睛,扯了嗓子“嘿”了一声:“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小瞧我吗?先生,要知道我十六岁时就可以单挑一只冰原狼,你呢?”
中年男子见她一副发怒的模样,连忙摆手:“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应该全程护卫我们的。我付了钱的……”
他来回打量着周围几人的眼色,语气发虚,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真抱歉,朗姆博先生,是我听到声音第一个冲出去的。但我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全身而退,不会对护卫任务造成影响。而且,你完全可以相信这位女士能够保护你们父子二人,杰娜应该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实力了。”
鲁弗斯对中年人低头示意,态度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中年人似乎对于承认自己要被女人保护感到羞愧,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 ' ')('高大的杰娜翻了个白眼,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满的哼声,最终没有和他计较,沉默地去火堆边上烤火去了。
“事实证明的确有名年轻人遭到了袭击,要不是我及时赶去他或许已经丧命了。朗姆博先生,你看,他和你儿子年纪差不多,不该悲惨地死在这样的荒郊野岭的。”鲁弗斯诚恳地说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造型狼狈的路翊的脸庞,似乎彻底被说服了,点了点头:“好吧!反正只要明天我们能安全到家就行。”
他转身到货车那边去了。路翊隐约听到身后的两个冒险者小声说着悄悄话:“哈,还是鲁弗斯会说话。换我我就忍不了。生长环境到底还是和我们不一样……”
路翊瞄了一眼身旁身材高大,背挺得直直的红发男子,他其实也觉得这个人的气质和同行者不太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的礼貌谈吐让人感觉他出身良好,但动作间却不乏冒险者们掩盖不住的那种粗糙感,虽然听起来矛盾,但在他身上却结合得意外和谐。
鲁弗斯好像根本没听到身后的议论似的,解决了与雇主的矛盾后,他指了指篝火和干草堆的方向,对路翊说:“过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的鞋子和随身行囊是不是在逃命的时候丢了?还记得大概位置吗?”
路翊露出为难的表情:“记不清了。我想……应该找不回来了。”
毕竟那些东西压根就不曾存在过。
来到篝火边坐下,路翊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很快鲁弗斯从捆在木板车的行李里翻出一个装着浅绿色液体的小巧玻璃瓶,拔掉软木塞递给路翊。
“谢谢。”
路翊看着瓶子陷入沉思,按照他以前的游戏常识,这个颜色,这个包装方式……难道这就是各个RPG游戏里最常见的“初级回复药”?
见他举起瓶子往嘴边凑,鲁弗斯瞪大了双眼,急促地阻止:“不能喝!这是外敷用的!”
“……呃,谢谢你的提醒。”
游戏美工害人不浅啊,真的太像了。
路翊忍着尴尬,将液体倒出来了一些用手指抹在脖子的伤口处。那一瞬间,没有预料到的钻心疼痛让他险些狠狠咬到自己的舌头。
什么回复药,这就是绿色版的碘酒啊!
坐在篝火另一旁的杰娜还在因为刚才的争执闷闷不乐,这时也被路翊呲牙咧嘴的表情逗笑了:“哈哈!我活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要喝消毒水的家伙!你不是斯佩人吧?我从来没在斯佩王国见过黑头发的人!”
来了。这个问题果然还是逃不过。
刚才来营地时他就注意到了,除了救了自己的鲁弗斯以外,冒险者三人,委托人两名,大家的头发有棕色亚麻色,也有偏浅的黄色,他自认为低调的纯黑头发在这个世界的显眼程度竟然不亚于火一样耀眼的红发。
路翊在心里叹了口气,飞速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鲁弗斯突然语气平淡地开口了:“也许和我一样,父母或祖父母来自其他大陆。这没什么特别的。”
路翊总觉得能听出隐约的不快,他猜测对方一定不喜欢总被人提起头发颜色特殊这件事。
杰娜耸了耸肩,显然她是位相当粗线条的女士,没有察觉出半点鲁弗斯的情绪:“好吧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不一会儿,同行的另外两个冒险者远远地招呼鲁弗斯和杰娜过去一起处理枭熊的尸体,最好赶在太阳落山前解决。虽然这怪物是鲁弗斯独自打倒的,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鲁弗斯为了感谢他们帮忙搬运和肢解,愿意分给他们一小部分作为谢礼,对此他们十分兴奋。
那对应该是父子关系的委托人则老实地揣着手窝在另一团篝火旁边,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活动。
路翊看似望着噼里啪啦的火苗发呆,实则安静地竖着耳朵听大家的闲聊,在此过程中知道了一些诸如“枭熊的爪子可以卖50银币”这样的情报。
另一边,那名中年男人则在抱怨,不理解为什么王都的某位老爷非得在这个时候指定那种珍稀木材用于搭建花园,要知道,冬天北境的怪物往往比其他季节凶狠得多,没有战斗力的平民遇上非死即伤。
天色就这样一点点变暗,很快夜幕降临。
路翊早已全身回暖,打湿的衣服和头发也已经彻底烤干了。
他在心里默默梳理着从对话里得到的信息:
这些人应该都来自一个叫做“佩斯王国”的大国,居住地偏北。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则是佩斯国外以北的平原,最近的小村庄在西南方向,按目前的运货量和马的脚力,估摸要花上大半天时间才能到达。继续往南走,城镇之间的距离会逐渐变得越来越密集。
有贵族体系……木材到了城镇运去的路上还要花一个多月?那王都或许建立在大陆中部,甚至更南方……
“嘿,你……对,就是你。看你这样子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吧?来,分你一点。”
路翊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棕色头发的冒险者笑着扔了个硬硬圆圆的东西过来,他
', ' ')('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能匆忙伸手接住。
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篝火旁坐下,准备享用晚餐,他们的手上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看样子已经结束了处理枭熊尸体的工作。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路翊扯起嘴角笑了笑,心里很过意不去。
看众人手里食物的份量都不多就可以得知,野外能吃的东西应该相当有限。
他就算不吃东西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只是碍于这惊世骇俗的事不能和外人透露,路翊只好领情,张开嘴咬了一口那块……大概是黑面包的玩意。
嚼着嘴里的干燥且硬得硌牙的“面包”,路翊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别人的一片心意,不能浪费”,他努力地借助唾液把艰难嚼成小块的黑面包囫囵吞下。
路翊确实失去了饥饿感,但托这面包的福,好歹现在他能断言自己起码还没有失去对食物品质的追求。
“可惜,这次护卫委托只有三天,为了轻装上阵没人带调料与锅子。要是早知道能搞到一头枭熊……哎,那玩意直接烤着吃可太难以下咽了,味道膻臭到我能直接晕过去。”杰娜豪迈地撕咬着一大块肉干,从她的力度就能看出那东西有多坚硬。
既然这位女士都这样说了,路翊肯定自己只会更接受不了,于是他把刚才的确幻想过一秒钟的“熊肉BBQ”从脑海里删除了。
“年轻人,一直没机会问,我们该怎么称呼你?你怎么会独自落入险境?”棕发冒险者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好奇地问道。其他人显然也有相同的疑问,扭头看向路翊。
“我叫路翊。呃,说起来可能很离奇。遇袭后我从山丘上一路滚了下来,中途脑袋被石头狠狠磕了好几下,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我不记得为什么会来到这,也不知道家里人在哪里……”
路翊自己也认为失忆这个理由相当俗烂,但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少到三句谎言内就会露出破绽,只能出此下策。
棕发男子或许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问,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路翊失忆的借口:“原来如此,真可怜啊!Louie?听起来像城里人的名字。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如果你的姓比较独特,或许能借此找到家人呢!”
路易?这样念的确还挺像个原住民名字的。可问题是他就姓“路”啊……
路翊只好尴尬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棕发男人遗憾地撇撇嘴,这时只听一直安静注视着这边的鲁弗斯一板一眼地纠正了他的发音:“不对,是路、翊。”
他的发音极力模仿着路翊,这种叫法与当地的语言习惯不太符合,所以他的叫法显得有些生硬。
路翊眨了眨眼睛,看向鲁弗斯。他一瞬间有了种还在原来的世界,日常生活中被朋友和同事们叫到的错觉。
原来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后连被正确称呼名字都能让人感动不已。
“嗯……差不多吧?”棕发男人挑了挑眉毛。
鲁弗斯坚持道:“不,重音不太一样。”
停顿了一下,他解释道:“我认为认真对待名字是件很重要的事。虽然他现在不记得家人的事了,但这其中一定有他父母期待着孩子诞生才想出的美好含义。”
“哈哈哈啊哈,鲁弗斯,你可真是个较真的家伙!那你看看我,大家都叫我小迈克,因为我父亲就叫迈克,而我的祖父叫老迈克……”棕发男子愣了一瞬后开始哈哈大笑,他挤了下眼睛,不惜拿自己家作为反例来抬杠。
话题逐渐走偏了一阵子,又被杰娜突发的好奇猜想拉回了路翊身上:“我想起来了!如果你不是佩斯人,有没有可能来自北方克里斯塔洛山脉?听说雪山一带栖息的冰狼族很喜欢把刚成年的孩子独自丢去野外锻炼,哪怕不少后代因此死在外面也没有停止这种行为,这也算是一种刻在种族里的奇怪习惯了。”
鲁弗斯摇头纠正:“他可没有长耳朵和尾巴。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冰原狼人有纯黑色头发的,哪怕是狼族血统稀释到极低的比例,他们后代毛发里也肯定混杂了一定的银色和白色。”
“那就是冰原上那些人族部落里来的?呃,但他的佩斯语说得又很好……算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毕竟我从小脑子就不好使。”杰娜很快就摊开双手示意放弃。
除了鲁弗斯外的三名冒险者显然都不太喜欢动脑的事,很快就兴致缺缺,吃完干硬的便携晚餐后就开始商议晚上的轮班事宜。
鲁弗斯主动揽下守前半夜的任务,说好几个小时后轮换。众人似乎都对他很放心,对此毫无异义。
“你不睡吗?”鲁弗斯见路翊一动不动,询问道。
“我再在这坐一会儿。你不用管我也没关系。”路翊笑了笑。
他没有困意,但身体依旧能感到疲倦,或许这时候老老实实地闭眼休息恢复体力也不失为一种节约生命力的办法。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只是心里堆积的疑问和烦恼太多了,他想睡
', ' ')('也睡不着。
“发生了那种事,会迷茫、会睡不着也是正常的。”
虽然明白鲁弗斯说的“那种事”是指失忆,但即便代换成路翊真实的情况,这安慰的话语似乎也能说得通。
路翊听了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他吸了口气,忧愁的面容很快就代换成了笑容:“对了,还没正式谢谢你呢!今天下午多亏了你,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路翊想起自己竟然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为救命之恩道谢,扭头望向被火光照映着的鲁弗斯,语气诚恳地补上了这句肺腑之言。
因为鲁弗斯身材高大健壮,说话行事又给人感觉很靠得住,路翊下意识就以为他应该年纪不小,但这样静下心来近距离观察,他却发现这张脸怎么看撑死了都只有二十岁出头,八成还没自己大。
这个世界的青年都很老成啊……
鲁弗斯不知道路翊心里的想法,只是因为路翊诚恳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随即他用下巴冲着不远处的货车点了点,那上面放着分门别类装好的的毛皮、内脏、肉和爪子等部件。
“不用这么客气。你看,我也得到不小的收获了。冬天枭熊出门捕猎的频率并不高,我就算想特意去找一只,还不一定找得到。”
路翊干笑了两声,自嘲道:“那我今天运气可真不错啊!”
鲁弗斯被他无奈的模样逗笑了,不再提起下午那场倒霉的遭遇:“明天一早我们要护送委托人回佩斯的城镇。我们是临时组建的队伍,到达目的地,拿到剩下的报酬后大家就原地解散了。你准备怎么办?如果你也想去佩斯,我们可以顺路捎你一程。但如果你想去北方的冰原或者往东边的海岸线走,那我们就只能在此告别了……”
“去!我也要去佩斯。请你们带上我!”
路翊眼睛一亮,立刻猛地点头回答。他就等着这话呢!
毕竟他现在最缺的不是食物,而是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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