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连地不用种植了、铺子不用开了,就在那三五十里的小铁道上雇几个人终日为乡里乡亲运送货物,收个票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还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避税方法,朝廷根本不收税,万历的小算盘打的鬼精,他压根看不上那点儿路税,蒸汽火车头要想跑起来是要吃煤的,煤是谁的?
他的。
都是他的。
他不但不收税,而且还要在卖煤时给朝廷交税。
万历早就算明白了,收税是省心,可哪儿有赚交了税以后的那部分钱舒服啊。
百姓也高兴,铁路的出现进一步让小农经济的生产力水平提高。
过去一户农家,一年到头织不到十匹布,不是女主人和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织机织不出更多,而是织出更多的也没用。
用,已经够用了;卖,不知道卖给谁;去县城,先背着布走四十里过去,再走四十里回来,若请了脚夫这布就算白织了。
尤其在这个纺织厂挤压小织户生产的时代,更让人过不下去。
可有了铁路就不一样了,有些大家族连工厂都不用,就已经成了大工厂主,族里女眷织布、几个男丁联系县城甚至府城的收购商,每月下定规格,织出来集中到火车上一路运送过来,回来就能分钱。
织布如此、手工艺更如此。
由于人的竞争,它可能无法让每个人通过这个改变命运,但它确实能让每个人过上相对过去更好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村里的一家铁匠铺,一家手艺很好,原本有可能在某个半年一年没有收入的时间就转行去做佃农的铁匠铺,有了存活下来的希望。
让远在东洋的陈沐都感受到,这是个巨大变革的时代。
真正的变革不在于他制造蒸汽机,不在于他创造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那叫变化。
而在于去年过世的徐阁老,棺材被他家耕地的火德星君驮着进了坟地;在于大江南北的村庄忙着修铁路,像过去十里八乡大善人捐修土路一样。
在于财迷皇帝靠着先参赛再当裁判,收拢天下煤矿赚得盆满钵满;在于运河沿岸的县学教谕能带着学子认识蒸汽船,铁路沿线的乡学先生能带童子认识蒸汽机。
在与一条条铁路连接郊野,在于这天下每个人都因这些东西的存在,而使原本的人生际遇发生了些许改变。
这是变革,无比巨大的变革。
大到就连东洋军府的陈沐,也借着东洋大臣的身份进入亚州宗室大学。
名为考察教谕教学能力,实则借公职以谋私利,赖在课堂的最后一排蹭课,已经考察俩礼拜了,门儿门儿课都不落下。
现在让他听得津津有味的这堂课,教谕是宗室新会王长子、镇国将军朱睦樒,讲的是汉代公羊学派大复仇理论下视外夷非人的社会舆论与西葡诸夷大扩张环境下的视土人非人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