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旦对这次塞维利亚比杨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他并没有对这座属于西班牙的城市做什么,只是延续了他的老本行,就像在濠镜一样。
不同之处只是他如今掌握的财富、力量、声望,比濠镜时的李旦强得多。
一座城池明面上的光鲜亮丽,他能靠手下官吏接触到,很多人都能;但一座城市光鲜亮丽之下的阴暗面,很少有人能同时有所触及,但他很熟练。
这座城市有比濠镜更多的孤儿与乞丐,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耳目,任何新鲜事都能在城内城外几家酒馆换到赏钱。
一个月前,城外十三名一同工作的洗衣女工集体病倒的消息并未引起李旦的注意,但紧随其后一家贩卖布料与衣物的裁缝铺被宗教裁判所毫无缘由地查封……李旦还是比较关注宗教裁判所的,汇总先前的资料,让他在城中尚无准确消息散播出来前就已确信,城内出现了瘟疫。
洗衣女工的衣服往往来自裁缝铺,塞维利亚的裁缝铺,尤其是城外的裁缝铺,不单单贩卖衣物,也回收衣物。
这就导致一个隐患,这隐患也是城外茅草棚子连挡风的布墙都没有原因……当城外贫民偶然见到屋子里两具身体发黑的死尸,第一反应绝不是转头就跑。
他们不怕死只怕穷,无论什么样的艰险等在前方都未必会死,但饿了五六天的他们没有钱可能这个下午就饿死了。
所以他们的反应一定是进屋里检查所有可能藏着财物的地方,尽管找到财物的可能微乎其微,最后他们还会把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卖掉。
李旦对这次瘟疫起源的猜测也是如此,有一个或两个人不知缘何染上瘟疫,死在没有门的破房子里,最早发现尸首的人不但没有向教会报告,还取走了他们的衣服和贴身财物。
染了病的衣服被卖到裁缝铺,商人把衣服交给来取衣服的洗衣工,过了几天洗衣工集体病倒,随后在裁缝铺买衣服的人也病倒了。
然后塞维利亚关闭城门,但李旦认为城内很有可能已经有瘟疫出现,贵族们想要依靠关闭城门来保护自己的愿望恐怕要落空。
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大明港。
港口与城内城外一切联系都断绝了,中间隔着十几里路,道路被封锁,整个可能被穿越翻越的山丘与密林皆设立纵横岗哨,以五十步一个人的规模拉开三道防线,确保没有任何人能过来。
他不需要城内城外的消息了。
“算上你的三船人,大明港有人六千四百七十二,我有十二座粮仓,所有人只喝酒煮茶,粮食够用九个月,这事对大明港来说非但不是灾难,还是件好事。”
李旦撇着嘴笑了,张开绸袍大袖道:“我正想不出用什么借口修筑大明港与塞城间的屏障,现在我能轻易修出一座土墙木垒,瘟疫当前,国王就算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听李旦说到这,杨策反常地没有质疑,反倒很认真地点头道:“大明港确实需要一座城墙,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听说南亚哥伦比亚的西军突破了官军税卡,死了人,大帅震怒之下常胜、墨西哥城一线官军齐齐调动,好像又打仗了。”
李旦仰起头,张开的手臂定在半空,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