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禹西边听边思索,琢磨知县叫自己来做什么,可越听心里越迷糊,只好开口问道:“那县尊招草民来,正为此事?”
他相信每个人说出每句话都有背后的含义,哪怕废话与闲聊,都能看出说者心中的情绪。他可不信,杨兆龙把自己找来是为看他按摩喝饮料、听他抱怨是非。
“有杨某、没杨某对牧野都一个样,但李兄可不同啊!”
果然,紧跟着杨兆龙便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李禹西身上,道:“阁下的造纸厂、烤烟厂、卷烟厂,是牧野的支柱,就连军府的铁厂矿场,对李兄也多有仰仗。”
“有些事杨某解决不来,但李兄能解决。”
“诸多产业,皆需工人,李兄却不愿雇佣易洛魁诸部妇人。”杨兆龙盘着腿在榻上坐正了,双臂环胸,问道:“这是为何?”
杨兆龙虽非正统士人,但做了知县同样会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想法,既然百姓遇到这样的问题,他就得想法解决了。
但李禹西看上去并不想解决,反而苦笑着说道:“长屋联盟……还望县尊恕罪,草民确实不愿雇他们做工,若县尊遇到这样的麻烦,草民可出通宝一千二百万、两千四百万、三千六百万皆可,由县衙与诸部分配,解县尊之急。”
这话让杨兆龙脸上的笑容快速褪去,他说:“我不是要钱。”
说实话,李禹西确有殖货之能,杨兆龙也很敬佩,但提钱是没有意义的,整个北亚的白银都被他姐夫收起来,通行大东洋远至西班牙大明港用的通宝都是他姐夫印的。
更何况这个把播州败没了的知县大人对财富本身就没有概念。
“为何,难道是他们不好好工作?”杨兆龙有些不高兴了,他摇头道:“我看她们在矿山很勤劳,本县不该让妇人去矿山凿石取矿,她们要工作,牧野便应当拿出一份工作。”
李禹西不知道该怎么跟杨兆龙解释,干脆换了个话题问道:“县尊可知商贾最怕的是什么?”
“造货无熟练工匠?运货道路难行?上下官吏贪渎?都不是,宗室大学山长郑王世子曾对草民说过,商贾是精通算学的,草民深以为然。”
李禹西摊开手道:“无熟练工匠无妨,那只需筹算出投入几何,何年何月生工可为熟工;道路难行?那也只算运货成本;上下官吏贪渎?那非但无妨甚至有时更好做事,李某仅需知道想办成一件事该往哪送银子又要送多少。”
“一应困难自迎刃而解,这些花销。”
李禹西顿了顿,看着杨兆龙道:“花销最终都会算在每一包牧野烟的成本中,贩至西班牙、法兰西、英格兰、尼德兰,这些钱会算在那些买主头上,花的越多、烟就越贵,因为这是大明特产,只有牧野才能做,一切难题都没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没有规则,易洛魁就很奇怪,他们一切都商量着来,草民找过莫霍克头人,谈妥了烟田的事,才不过一旬,他们便找上门来要重新谈,因为他们商量后觉得不合适。”
李禹西说这话时显得很没脾气,继而道:“重新谈,重新谈过后再过一旬,因为部落中一个小孩成人了,他觉得之前的事不妥,又把所有人拉来重新谈。”
“莫霍克如此,海法沙亦如此,工人……也是如此,他们今天觉得合适可以来;明天觉得不合适也会来,来了和你重新谈,不听指挥不受控制,贸易是算学,李某需知晓盈亏、事前算计方可定下章程。”
“他们没有章程,也不听章程,县尊以为,草民还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