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他意料的,这是一艘运货船,船上连重型射石炮都没有布置,仅在船舷布置了一些可怜巴巴的佛朗机,没装足够的人、没装足够的炮,那便意味着装了足够多的货。
站在骆尚志对面的是秘鲁总督区的法官马蒂恩,他看上去与常见的西国武士有截然不同的装扮,薄薄的嘴唇与如鹰隼般的眼神显得刻薄而阴郁,可惜他面前这些明国大兵不够见多识广,更不解风情,否则一定能嗅出他身上来自阿拉伯香水的气息,也许那样双方的气氛会好一些。
巴黎工匠做的软帽上插着颜色鲜艳而纹路柔顺的秘鲁羽毛,身披质地一流的佛兰德丝绸上面带着繁复的亮色花纹,左肩还搭着一条秘鲁黑豹柔顺毛皮制成的披肩垂到胸口,腿上穿一双来自那不勒斯的长袜,以及脚上那双地道的荷兰绅士绣花鞋,露出绸袍插在身前的双手大拇指扣着由金银打造镶嵌宝石的腰带,十个指头戴着六枚造型不同的戒指。
在那些戒指上,有来自狮子国的金刚石、印度的蓝宝石、巴拿马的珍珠以及最不起眼的印第安玉石。
实际上骆尚志无畏无惧的态度令来自秘鲁波托西的法官非常疑惑,马蒂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几次抬手却都欲言又止,最终神色严肃问道:“眼前这位明国将军,不要让你的部下用枪指着我,用你们的话说,我们不必如此‘剑拔弩张’,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来和你决斗的吗?”
在利马启程前,秘鲁总督已经说了明国派到新大陆的统统都是粗鲁的军人,如果航行遇到明军船队一定会受到责难,为此他还专门多要了三艘战舰来作为护航。
料想人多势众,明军的态度也会稍好一些。
毕竟西葡两国不就这样么,本来就是抱着掠夺一切的打算开到别人家门口,到了发现别人多,就会姿态放低用狡猾的话术取得优势。
可见了面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明明他们人多,可又能怎样呢?
他们不可能攻击明船的,哪怕明船只有两艘,哪怕登船只有十个人,那又如何?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换个国家,哪怕是法国、英国或者这世上任何国家,马蒂恩都可以下令攻击驱逐他们,到常胜港向当地官员讲道理就可以了,不算做了什么错事。
可陈沐就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人,新大陆的两个总督区对这件事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真正知道内情的明白冲突的根源在于利益,可没有足够清醒头脑的人会认为矛盾根本在于哪里呢?
他们会认为矛盾的根源在于贝尔纳尔部下的连队长官抢了归附明国的印第安酋长郑屠一面旗。
为这一面旗,新西班牙付出超过七千条性命的代价,还丢掉了超过三个伊比利亚那么大的土地。
当这个问题真的让马蒂恩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敢驱逐明军,在陈沐主政新大陆时,没有任何人能确定杀死或伤害一名明朝士兵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多大灾难。
哪怕在利马向修士学习过汉文的马蒂恩说了句成语,骆尚志的表情仍然像冰山般看着他,最后马蒂恩也没有办法,只是侧身抬手道:“去看吧,反正都是要拿给你们的,但我奉劝你们,谁也不要拿一丝一毫,否则就算我们不说,你们的陈将军也会给你们恐怖的处罚。”
当神机营士兵踢开第一个木箱,内里投入的光泽令每个人瞪大双眼。
“将,将军,银子,全是银子,胳膊那么长的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