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广总督原本就冷若寒霜的脸猛地瞪大眼睛,深吸几口气这才稍有平复,见林道乾已至船下,沉声道:“将唐民总督接上来。”
说罢便抬腿走到船首,提起林阿凤,心绪犹自翻涌难平。
“下官林道乾,拜见西洋殷公!”林道乾上船后可就没了那副臭脸,像过去从未发生过不愉快般行拜礼后拱手道:“军校远道而来,何不入城稍事歇息,署中已备下酒宴,虽然穷苦之地寡淡,却也好过海上漂泊,也能稍稍宽慰在下未能远迎大帅的过错。”
“虚伪客套的话就免了吧,林总督,跟老夫喝酒难道不难受?”殷正茂耸肩冷笑一声,摆手道:“林阿凤,自三月之后不曾入过凤凰港?”
听到这儿,林道乾的心头突然就舒坦了——太棒了!这帮瘟神不是来找自己的!
“没有,林首领上次回来还是一月,在港口修补战船,购置了大量粮草军械,启程向西走了。”林道乾说了一句,这才敢抬头看殷正茂的表情,道:“林首领是哪里触怒殷公了?他走的时候还说是因为西洋军府出马六甲,担心惹上麻烦,要收兵自狮子国离开……他没走?”
“没走倒好了!”
殷正茂提起林凤无半分好气,但他又不愿与林道乾细说。
这半年陈沐在北方秣兵历马,他在马六甲也没闲着,因为两广有他现成的旧部,兵力调集比北方容易,西洋事务难点一在于对马六甲以西的事情全无了解,因此一直在布置战略。
说起来第二个难点反而更困难,东西二洋其实都是在用南洋的余力组建班底,陈沐倚靠京运与北洋衙门新设之利,有财力;西洋殷正茂则取南洋造械之力,船炮、军卒都已齐备,唯独没钱。
出洋之前觉得二十万两挺多,但西洋军府一经设立哪儿哪儿都是钱,马六甲的赋税又是南洋高拱的地盘,他吃不到已经下锅的肉,只能另辟财源。
因此殷正茂的战略为以马六甲、狮子国、缅甸形成三角贸易,自狮子国购入其盛产的宝石,至缅甸大批购入粮食,两条商路通马六甲送入国中变成银两,以供给西洋军府更大的开拓——本来是挺好的事,西洋军府财力问题解决,国中也能得到更多粮食。
可这事被林阿凤坏了。
林阿凤从狮子国离开之前,不知以何样手段取走国中接近七成宝石,而且没给钱——他说后面朝廷的西洋大臣会来给钱,狮子国王还真信了!
还有缅甸旁边的阿拉干国,那边本来海军雇佣了一支葡萄牙人,在海上拥有让过去莽应龙都忌惮的力量,结果在林阿凤临离开这片海域之前,他们的船队被挂着林字船帆的海船劫掠一空,海盗冲到陆地上掠夺当地百姓两千有余,焚毁沿海三座港口。
葡萄牙人还以为明朝和他们开战,果阿将明国商贾关押,整军待战。
局面被他搞得一团糟,林阿凤却就此消失了。
殷正茂什么事都不必做了,只给林阿凤擦屁股就够了!
“找你来不光为此事,老夫手下没有同葡夷打交道的人才,请你去趟果阿,让他们放了商贾。”提起这事,殷正茂也是万分无奈,道:“他们不信林阿凤是海盗。”
“跟他们解释清楚,那只是海盗,不是官军——若非老夫身兼朝廷开拓西洋之责,真想让舰队过去让他们知道明军与海盗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