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觉得自己可能是朝参官里起得最早的,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别人一般都在城南有宅子,或许他们在城东城西城北都有宅子,但大多朝参官都会在城南置办一套宅子,有这处宅子,就能在这个干燥而黑暗的早上多睡大半个时辰。
不过看路上官轿往来,他似乎还不是起得最早的,显然也不是住得最远的,甚至在拐上长安街时,还有人说自己是从安定门一路被官轿驮过来的。
临到午门外,陈沐觉得文武百官的说法大错特错,乌泱泱聚了好几百人,等候朝钟朝鼓敲响,这已经是张居正考成法有功,罢免沙汰许多官吏,否则单单京官上朝的就超过千人。
陈沐不懂什么规矩,随便找个地方站着,身上绯袍仙鹤能把旁边一片蓝绿之中的官吏吓死,要不是徐爵专门锦衣卫在午门外等着,瞧见他便把他拽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
“一品大员,在午门外瞎站着算什么事,这是咱锦衣卫的直房,稍坐。”
锦衣千户一路将陈沐引入城门旁的直房,徐爵这锦衣都指挥使正翘着腿就豆浆吃焦圈呢,抬头瞧见陈沐,指指桌上道:“离开宫门还有一个时辰呢,来碗豆浆?你马夫呢,咱让人给你牵过来。”
朝会这么严肃的事,看徐爵在这呼噜豆浆,陈沐心底那点小期待转眼散个干净,摆手道:“在家吃了,杜松在外头,你见过他,他能进来?”
徐爵摆摆手,刚擦嘴自有锦衣上前听他耳语几句,什么‘最黑的那个牵个白马’吩咐下去,这才抬头对陈沐笑道:“见笑,咱锦衣都是宫里人,跟你们大臣看见的宫城不一样,自在的多,你进宫就当回家了——正好你回来,哥哥问你个事。”
陈沐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挑挑眼皮:“嗯?”
“烟草,出自南洋,但这东西是不是不好买?”徐爵招招手,有人将上油的烟斗递给他,把玩着燧石火机点上火笑道:“这都是你那的东西,去年有广东小官入京送的,后来我派人去买过,没买着。”
“堵不住呀。”陈沐看徐爵这样,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这才笑道:“烟草出吕宋,这东西抽多了身体不好,我就禁了商贾内流,你拿这两样东西,都是我这次朝会手本里要议的事。”
燧石火机目前还是军资,严格上来说不能外流;烟草则是南方各港违禁,更是在南洋军府的法令的不能外流;现在都跑到徐爵手上,很显然,这些东西堵不住。
火机还好说,这东西本身陈沐就是像商业化的,无非是先前旗军还未配齐,所以没有外流;烟草就不好说了,他打算拿到朝廷让百官议一议,这东西的坏处陈沐很清楚,不过与其让人冒着违法走私,还不如官府专营,还能抽出重税。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朝会就是个形式,什么事都办不成。”徐爵饭后抽口烟,轻笑道:“自嘉靖爷爷那会,朝会就没用了,真正的大事都在奏章手本里。你这事与其放在朝会上说,不如下朝去张阁老府上聊。”
“朝议人多嘴杂,能议出个什么!”
徐爵说着,烟斗放在一边,摆摆手让屋里锦衣去别的房间,蟒袍里圆润的身子抱起手臂浑像个球,笑眯眯地对陈沐道:“你让南洋给哥哥弄些烟草,跟你说个秘密。”
烟草换秘密,陈沐给徐爵翻了个大白眼,不让你抽烟是为你好,爱抽你抽呗,弄不好还能瘦点,他点头道:“等俩月吧,什么秘密?”
“你肯定还没听说。”徐爵笑得牙花子都嘬了起来,“陛下要给你封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