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突然想起来,扭头对正趴在尸首堆里翻腰囊的付元说出句话,把这个胆小的赌鬼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应道:“啊,嘿哟,总旗,卑职就是个破落军户,哪能有那大造化识字儿。呵,这帮人有钱啊!”
付元掂量着手上的腰囊递给陈沐,赔笑道:“总旗,碎银都快三十两了,铜钱更多,这帮傻吊是抢了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想不想识字,等回清城陈某给你们请个蒙师。”陈某接过钱囊在手上颠颠,“你知道请个蒙师要多少钱?”
老师分为蒙师与经师,这事还是白元洁让陈沐考武举时跟他说的。
所谓蒙师,就是给孩童开蒙的老师,经师则是教授学生科举的老师。
重要性不一,所需学识不一,价格自然也不一。
“蒙,蒙师?”付元垂头顿了顿,才抬头问道:“总旗,请读书人要好多钱,就让石岐教得了。”
“石岐给你们教书,谁给陈某带兵?”陈某摇头否决付元这个建议,掂掂手上钱囊,道:“这么多够不够?你们今后要带兵,不识字不行。”
其实让付元他们识字都是附带,陈沐的主要目的是让魏八郎识字明理,整天跟个童子军敢死队一样,早晚把小命搭在战场上。
清远卫是有卫学的,在明朝每个卫所都有官办儒学的卫学,但长久以来卫指挥使把持在几姓之间,卫师花销又颇为巨大,逐渐成为专事卫官的学馆,诸如清远卫八十名卫生的员额也都被指挥使等大军官子弟所占。
陈沐小时候还是在卫学开蒙呢,但如今的小旗总旗们显然没有资格进入卫学。
想要身边信得过的人手增进才能,便只能另辟蹊径。
像军费一样,拨不下来,就自筹!
付元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旗军在尸堆里翻找的更起劲,陈沐落得清闲,拾起水壶让齐正晏帮他提着洗了把脸,拍了些水在鼻翼上。
冲天的血腥气钻进鼻孔,让他怀疑自己的嗅觉像娄奇迈一样坏了。
“你去跟白千户说,这些尸首要尽早烧埋,不能烧就丢到没人的山坳里去,不能留在这。”陈沐皱紧眉头,指派一名旗军道:“天热,会生出瘟疫。”
旗军领命而走,陈沐知道白元洁会把他的话当成事,毕竟在新江之战中明军处理尸首的方式有迹可循。
首级取走记功,有些友军袍泽的尸首被带走妥善安置,有些友军袍泽的尸首带不走就挖坑码得整整齐齐就地掩埋;至于敌军的处理就要潦草些——枭首记功,尸身乱七八糟的掩埋。
不同的是新江之战是无人行走的江畔与林地,室山之战却是狭窄却有交通功能的山谷大道,这里将来是要通行路人的,处理不当很容易滋生瘟疫。
韶州府与清远离得不远,陈沐担心瘟疫一旦扩散,就控制不住。
没过多久,派去告知白元洁这一事宜的旗军还未回来,魏八郎便已带着愁眉苦脸的石岐过来,满身戎甲的石岐捏着毛笔在书册上画着,对陈沐道:“总旗,旗军伤亡不大,乡勇死了不少——他们在战场上割脑袋,太贪心。”
陈沐接过册子粗略看了两眼,点头表示知道了,抬头见石岐面露难色,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
“啊,是。解救出来被夹裹的河源百姓,他们的乡贤一定要亲自拜见你,向总旗道谢。”石岐知道陈沐烦恼这些无用的事宜,却只能面露难色地说道:“那位乡贤有举人的功名,卑职不敢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