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道:“自是亲眼看看这个龙兴福地出来的女太守。”
钟期继续说道:“先生不是让我对她看重?先生又为何安排歌舞?”
老人从弈棋上抬起头,说道:“织室的事,德安可是听说了?”
钟期点点头,说道:“女工当解一部分民间百姓疾苦。”
老人手中拿着一枚白子不再下了。
“世人都不将这等织室当一回事,等到壮大了,就来不及了。”
“这……先生何故如此说?”
老人幽幽地道:“夫乱世者,谁敢称雄?”
钟期还是不解,但是回答了老人的问题:“自是军阀之主!”
老人点点头,说道:“军阀为何而得?”
“人!”
老人说道:“人为之根本,乱世一至,功名利禄所求,处处征召兵源,百姓心向何处,便是雄主。古今千年来,妇人看似微弱,却最能影响丈夫,妇人得织室之好,在四处战火下,说动丈夫投之……”
钟期一听,心中一惊。
如果到处是战火,吃穿都成问题后,得知姚静所在之地,妇人也可以做工换取粮食,一人难活全家,但是若加妇人不再是累赘,并能为养活全家而出一份力,那么全活是很有可能的,这份活下去的驱使,自然有无数百姓纷纷投向姚静的驻地。
随着日子久了,妇人知晓在姚静驻地得到了诸多好处,就是天下出现明主,妇人如何再愿自家男人脱离其驻地,这连带着能够将无数百姓绑在姚静的战车上。
“若是之前我认为织室只是为了百姓活命,可今日我看下来,我已确定,姚静此女,将织室当做大用。”
钟期连忙道:“还请先生指教。”
姚静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老人将棋子捏紧,说道:“寻常女郎观歌姬舞姬如何?”
钟期想想自家夫人和女儿的态度,犹豫道:“不屑厌恶!”
老人点头,目光显得格外深沉。
“姚静此女并无不屑,反而对其歌舞以欣赏之态。由此,石涧郡传出此女不喜歌舞实为妙论,以入织室者,不得买卖休弃可观之,她是不喜赠送买卖妇人的常态。”
钟期顿时清明起来,看向老人很震惊。
老人说道:“今她带兵三万五千入州府,若是一切顺利,此女目的是在定安、章台、出云三郡之地。”
钟期沉思起来:“先生,叛军十二万兵临州府,州府兵力已经锐减至四万,姚静带兵入州府,加起来也不足八万,破州府之敌都难预料,如何再得定安、章台、出云三郡?”
老人将棋子丢入棋盘,说道:“此战,她必胜!”
钟期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老人完全没有解释。
“先生……”
老人这时候脸涨红,说道:“昔日师兄曾在石涧郡给一村妇测命,得之结果大呼贵人之命,等到回来后就日日算卦,等到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就欢喜至死。”
钟期心中一奇,先生的师兄倒是第一次听先生提起,还有到底是什么命什么人能让先生的师兄欢喜至死?
老人微微闭眼,尤记得师兄临死的模样,他知道师兄是终于算出了而狂喜死去,但是内容是什么,他没能知道。
不过,师兄临死说出的话他还是记得非常深刻得。
师兄说,三十六年后,大齐崩溃。
如今三十五年了,大齐四处战火,他知晓这话会变成事实的。
老人不知道师兄看到了什么,但是他为一村妇算命,他早就查清楚了。
那村妇就是如今石涧郡郡守的祖母孙氏。
姚孙氏有贵人之命,再想想如今姚静的实力,老人心中就已经偏向了姚静。
他当初查到那孙氏,可姚孙氏几十年都是一无知愚妇,他就没怎么在意,等到他差不多忘记的时候,姚家就以一种不可思议地变化出现了。
现在想想,三十五年前,可不是姚静之父刚刚出生?
“德安!”老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喊道。
“先生!”
老人说道:“明年是大齐崩溃的一年,你钟家多为中庸,我的岁数已到,看护不了多久了……”
钟期大惊失色:“先生,您如今气色……定然能过耄耋之年的。”
老人摇摇头,说道:“我之一脉就是不习天命之数,也少有活过古稀之年,我的岁数已是天下长寿,真到那一天,切莫如小儿一般泣泪。”
钟期还未答话,老人继续说道:“当年师兄测命的村妇,正是如今的姚静之大母姚孙氏。姚孙氏是贵人之命,我观姚静此女年轻极小,却有大才,其性也当得其英雄,不管她未来如何,跟着她的路她走,想来少有家败之局。”
钟期不说话。
老人叹道:“前些日子,关于那姚孙氏的命理之说被石涧郡的张家抹除了,想来他们也是知道了。”
第80章.良将美玉晋江
张家和钟家是郡城大士族,之前张家的威望还在钟家之上,是他听从了先生安排,终于让他得了宁汇郡太守这个实权位置,而张家只能在郡城谋小官小吏,并且得用心和石涧郡郡守打好关系。
这就是虽为郡城大士族、但又是大齐小士族的悲哀,加上他们还非中州京城士族,于是郡守需要朝廷下诏才能得到的位置,通常没有他们的份。
至于郡城士族的举荐,这谈何容易,因为郡城从来就不是一家之言,别的士族也想让自己的家族的人成为郡守。
姚静之所以被举荐,是因为她军权在握,并且已经是实际上的郡守,只是差一个名分而已。
若非如此,姚静想要成为太守,简直是痴人说梦。
张家和钟家并没有仇,但是作为相邻的郡,大士族之间的往来和比对还是有必要的。
若是真如先生所言,姚静会走向正确的选择,那么张家紧紧依附姚静,日后定然也会得到大的发展。
反之他们钟家,因为多是中庸之才,运气好的,能保住在宁汇郡的地位,若是运气不好,倾覆也是有可能的。
一个皇朝后的崩溃,中间丧去多少士族,又成就多少士族是根本数不清的。
“我知道了,你走吧。”
老人挥了挥手让他回宴会上。
***
重新出来的钟期,和之前的感受有很大的不同。
他看姚静的目光变得审视很多,姚静没放在心上,因为初见她的人,别说地位平等的人,就是地位不如她的人,她也会遭受这样的审视。
其实,这种审视也在变相地说明她的出色,否则谁会去审视以衡量她的能力?
钟期见姚静平静如故,知道是看不出什么了,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后,和姚静谈起了郡城水泥民政一事。
随着第一批水泥到了郡城,被钟期拿来铺路,发现路面光滑厚重,是难得的好材料,如果用到郡城城墙上,定然可以增添十倍的防护能力。
等到入夜深沉,钟期和姚静还未说完。
姚静将水泥的作用说出来,真是各处可用,钟期已经同意姚静派人来宁汇郡办作坊。
就着在宁汇郡办作坊,就让她和钟期谈了许久。
天色已晚,钟期邀请姚静等人在郡守府歇下,却被姚静拒绝了。
她行军而来,自是应该前去军营。
钟期见状,心中叹了一句,也不再阻拦。
听闻石涧郡以入军立功、为姚静效死为荣耀,现在他多少明白了那么几点,除了能给士卒们好日子,只怕这年轻的少女在军中和士卒们同甘共苦也起很大的作用。
***
天还是深黑的,主帐中还亮着,姚静在主帐研究从钟期手中带来的军情。
外面出了巡逻的队兵行走的声音,其余都安静到了极点。
突然,外面传来些许哗声。
声音是从姚静旁边不到二十步处的副帐传来,副帐是陈足道和许善之的歇息处。
当下,姚静立刻出了主帐。
刚出来,就看到一个年轻俊秀的小队长一把银枪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兵戈相碰之间,发出清越之声,让姚静看出举重若轻的效果。
一枪之下,十数士卒被他击落,端的武艺不凡。
姚静眼睛一亮,这位算是姚静在这世上看到的第一个非常有水准的枪法。
姚静一出现,这里的动静也到了尾声。
陈足道和许善之腰间的文士剑还未收起,看到姚静后,两人给她施礼。
姚静看到一地数十的尸体,是许善之从州府带来的亲卫。
大部分被那银枪小队长杀了,其余被冲进去救人的巡逻一什所击杀。
“主公。”
姚静见陈足道和许善之两人并没有受什么伤,让这里迅速聚集过来的卫队将死尸都带下去,并且审问其中的活口。
原来是许善之和陈足道刚回来,许善之的亲卫给他送来水净脸,谁知道进来得两个人突然暗下杀手,两人反应得也算快瞬间倒退过去,动静一弄出来,外面守卫就闯进来了,副帐三十守卫,竟然一大半的人对这两个下杀手。
不过,也算这些杀手倒霉,他们用了法子将自己人调到同一个时间护防,但是却也碰上卫云巡防。
这帐子一出事,卫云就在不远处,等到他冲杀进帐子,许善之和陈足道还能支撑。
“是伦之罪过,幸好足道兄无事,否则死不足赎罪了!”
因为这些人是许伦许善之从州府带来的护卫,许善之进入姚静帐下后,为了不让许善之产生隔阂,这三百州府来的护卫,姚静并没动它,而是让他们保护许善之,没想到,恰恰就是这三百护卫出了问题。
许善之也没想到,因为许善之是从州府新兵挑出来的,完全没有动机要杀他!
毕竟身在军营,要杀他也只能再瞬间解决,只要晚上三息,听到动静的巡防卫就会冲进来。
三息杀人都困难,更别说再逃出军营。
什么原因宁愿死在军中也要取他许善之的性命?许善之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