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治大国如烹小鲜,都是学问。
虾油熬好之后,马冰就将虾头虾壳用大抓篱捞出丢掉,先煎了个外焦里嫩的荷包蛋,又将洗好的菜叶子丢进去断生,捞出备用,这才加水,水开后煮面。
“行了,吃吧!”
谢钰看着眼前的面,橙红色的汤底上浮着点点金色油花,淡黄色的面条安静伏在里面,好像潜出水面休息的小兽。
沿碗沿摆着一溜儿翠绿的青菜,还有一颗金灿灿的荷包蛋。
很香,特别鲜的那种香。
面条反复揉过,吸饱了汤汁也不软囊,很是劲道弹牙。
麦香混着虾子的鲜美,很棒。
再喝几口汤,热乎乎盐津津香喷喷,热力自食管滑落入肚,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全身,不多时,额头便沁出一点薄汗。
谢钰惬意地吐了口气,“多谢,很好吃。”
看他吃得干干净净,马冰也觉得开心,“明早有虾仁小包子,喜欢的话也可以来吃啊。”
谢钰笑着点头,“好。”
看着他的笑脸,马冰忽然有点后悔。
我就是客气客气,你还真不客气!
唉,又要多做一个人的饭了!
第55章 冰镇西瓜
端午之后,盛夏正式来临,一连几天,天上就跟下火球一样,热得不得了。
就连河边的树木都有些蔫儿,原本翠油油的叶子卷了边儿,更不用说人。若正午时光着脸出去走一趟,回来都要刺痒许久。
城内外几条大河的水位急剧下降,空气干燥异常,朝廷连着讨论几日,就怕引发大旱。
谢钰等人也不得闲,每日都在城中巡查,一来防火灾,二来也怕有百姓中暑昏厥。
若不及时救治,是会出人命的。
皇上对此关心异常,命他们每隔一日就入宫上报一次,不得有误。
这日巡逻完毕,已是傍晚戌时左右,天色微暗,可仍不凉快。
晒了一日的地面继续发威,热气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与四周余热不减的空气交织,密不透风,活像把人塞在蒸笼里。
为防刺客埋伏,皇宫内很少有成规模的大树,光洁的石板路一到夏日就成了催命符。
谢钰进宫时,甚至能感觉到鞋底都在发烫,犹如踩进热锅。
而他的皇上舅舅只穿一件鸭蛋青家常宽领镂空罗袍子,散着裤腿儿,擎着本折子歪在榻上看。
不等谢钰请安,皇上就抬抬手让他起来,“天热,不必拘礼,先去洗脸,把外面大褂子脱了再来说话。那边有冰着的西瓜,自己去吃几块解暑。”
谢钰常来,一应都是熟络的,也不必内侍领路,自己径直去洗脸更衣,又亲自端着西瓜盘子过来。
关外快马进贡来的西瓜,一路用泼了水的沙土加毛毡盖着,切开前瓜叶还是水灵的,十分新鲜。
切成块后堆在冰山上的银盘内,红的瓤儿、绿的皮儿、黑的籽儿,丝丝缕缕透着凉气,光闻着那甜滋滋的味道就觉舒畅。
皇上招招手,指了指小桌对面的空位,“来这里坐。”
他暂时丢开折子,捏捏酸胀的眉眼,盯着谢钰看了会儿,“嗯,瘦了,也黑了。”
又笑,“前儿你母亲还进宫朝我撒气,说使唤你太狠了些,我便告诉她,如今我手下也没几个得力的人才,只好能者多劳。”
他不像先帝,没什么架子,私下里与人说话时常用“我”,显得很和气。
“几位皇子都是好的,”谢钰见他眼巴巴看着,便也递了块少籽儿的西瓜过去,闻言道,“又比我年长。”
皇上接过来一口吃掉,惬意地吐了口气,闻言摆摆手,“你不必夸他们,也不必自谦,我养的儿子我还不清楚?”
他膝下如今立住的皇子一共九人,成婚的也有五人,有比谢钰大的,也有比他小的,却都不如他老成沉稳,能吃苦。
皇上又瞅了大外甥一会儿,又是高兴又是遗憾道:“真不愧是我的外甥。”
谢钰:“……”
都说外甥像舅,这话一点不假,谢钰儿时曾有几年长得与当今极像,若给外人看,简直比那几位皇子都更像他的儿子。
谢钰又聪慧伶俐,皇上便十分疼爱,一时儿子们都靠了后。
也因为这个,如今谢钰和几位皇子的关系颇有些微妙。
甥舅二人闲话一番,又说起城中情势。
“不少水井也快干了,百姓们每日光排队打水便十分紧张,近日常有因抢水而引发斗殴的情况发生。”谢钰道。
皇上沉吟片刻,叫了内侍进来,又念了几个大臣的名字,“让他们即刻拟个折子上来,看是让青云水库开闸放水,还是先命厢军从城外以水车运水,解燃眉之急。对了,再问问太史局,最近可会下雨?”
如果长时间不下雨,且不说人畜受不受得了,地里的庄稼就先要干死了。
可现在才五月,若这会儿就开闸放水,万一六月七月八月继续热下去,又怎么说呢?
出城求雨么?
当今不信这个,若求老天爷有用,何必耗费巨额军需打仗?何必死那么多人?又何必累死累活治国?每日躺在祭台上拜老天爷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