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
皇帝太阳穴上贴着膏药,闻言把视线从折子上挪开。
王中点头,又揣度他的神色道:“陛下宅心仁厚,那姑娘也算聪慧,自然是领会得到,瞧着很是坦然。”
“屁话!”皇帝骂了句,也不知到底骂谁。
王中装死。
皇帝狠狠捏了捏眉心,沉吟片刻,又问:“那小王八蛋呢,没再混账?”
王中瞬间复活,“世子爷知道给您添了麻烦,已经回公主府反省去了。”
皇帝斜眼瞅他,“他自己说的?”
王中:“……不是。”
“朕猜着也是!”皇帝随手将折子甩到桌上,烦躁道,“那小王八蛋若是这么体贴,就不会捅出天大的篓子!”
他越说越气,干脆站起来,嗖嗖的在屋里兜圈子。
“亏朕一直信任他,说什么省心,是个好孩子,可结果呢,他闷声不吭送了朕这么一份大礼!”“还有那个雁家的丫头,朕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可……罢了!”
他说不下去了,又回去一屁股坐下,憋了半天才泄愤似的骂了句,“兔崽子,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若真不想管的,根本就不会问一句。现在还肯骂,那就是盛宠犹在,王中多少放下心。
他亲自去端了热茶来,“谁说不是呢。”
伺候了这么多年,他敢说没人比他更懂皇帝的心思。
那位雁家的小姑娘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不计后果了些,也实在是把皇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但平心而论,陛下其实还是很佩服她的。
一介女流,又没多少帮手,能走到这一步,就不是一般人。
若在战时,必然又是一员不让须眉的女将。
只是如今闹到这部田地,就算他可以不顾及祖宗颜面,替雁门留一点血脉,满朝文武也有一半不同意的。
确实也是事出有因,但若就此轻飘飘揭过,日后是不是谁都能去炸一回?
可如今消息传开,民意如沸,若惩罚,罚重了,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若不惩罚,也不好收场。
难,实在是难。
那边皇帝骂了半天,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你先出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王中顺势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向后靠坐在龙椅上,突然觉得有些冷。
这龙椅,这皇宫,真空真冷啊。
“父皇啊父皇,您可真是死了都不让我清静……”他仰头看着前面的匾额,喃喃道。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无边黑夜笼罩着整座皇城,空旷的大殿内越发显得冷清。
良久,皇帝幽幽吐出一句,“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雁铮这一睡就是两天,久到皇帝都觉得稀罕,中间亲自来瞧了一回。
确实很像,模样像,性子也像。
甚至比她爹娘更刚烈些。
外面吵翻了天,民间吵,朝会上也吵,满朝文武一见面就叽叽喳喳吵吵个不停,弄得皇帝头都快炸了。
送进来的折子堆成山,皇帝让王中挑着念了几份,内容大同小异,然后就直接不看了。
如今臣民的立场基本分外两派,一派以贤亲王为首,觉得无论如何,人死如灯灭,且不知道他们会怎么选。
双方争到后来,已经不仅仅是雁铮的生死,而是牵扯到更多。
文武之争,派系之斗……
这些,雁铮全都不知道。
她在宫里养了几天伤后,甚至没有面圣一次,然后就被……下狱了。
王中来传旨那日,雁铮竟然诡异的生出一种微妙的安定感:
总算来了!
但王中待她很客气,又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去了之后才发现,是真客气。
就这么闹了大半个月,裴家人派出霍玫做代表,去女监探视,进门后,半晌没言语。
本以为都下了大狱,又受了伤,怎么也得形销骨立,可这……是不是还胖了?!
“二嫂,你来啦?先坐。”
雁铮抬头看了眼,喜出望外道。
霍玫有点懵,脑瓜子嗡嗡的,不知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