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粗糙的纸,大约是匆忙之中小黄不知从哪里弄的,上面用炭条大略画了些图形,有的图形上画着圈,有的打了叉。
平心而论,小黄这一手图画得着实有些糙,马冰先后几次将那信纸调整方向,最后等老汉开始舔碗底了,才确定是开封府城外东南一带的地形图。
原本她第一眼以为是蚯蚓的,是自东南水门流出开封城的汴河。
而那些画圈或打叉的图形,应该是沿河附近的庄子、酒楼之类。
在信纸的一角,还画了几个柴火棍儿一样的人?
人旁边还有一个什么玩意儿?
马冰揪着眉头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那应该是一辆车。
人和车?
什么意思?
莫非他也发现了肃亲王府的那辆灰篷马车?
但马冰再仔细看纸上的那辆车,更像是民间贩货用的小车,上面连个篷子都没有,好像还堆满货物……
看完这一切,马冰率先得出一个要命的结论:
小黄极有可能不会写字!
所以,这满载的车和柴火棍儿小人儿到底什么意思?
“老丈,还不知您怎么称呼呢?”她对老汉道。
老汉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小人姓郑,您喊小人郑瞎子就成。”
自从确认了马冰的身份后,他就着实敬畏起来,不敢再随意称呼“姑娘”。
马冰就喊他郑老,又问小黄是什么时候联系他的,他们怎么就联系上了。
“那位小黄少爷以前就曾照顾小人的生意,着实是个好人……”
据郑老汉说,他很多年前就跟老伴儿在开封东南的路边开了间茶棚,偶然也卖些吃食。
后来老伴儿没了,他也没挪地方,就那么有一日每一日的混着。
大概五六年前吧,小黄替高老六跑腿儿经过那里,心生怜悯,多给了几个大钱。
再后来,也时常去看看。
因客人不多,郑老汉便记住了。
“大概半个月前的晚上吧,小黄少爷突然来敲门。”郑老汉回忆道,“他似乎饿得很了,嗓子也有些哑,小人临时热了些野菜窝窝与他吃。”
“这封信就是那时候他给您的吗?还说过什么话?”马冰问。
“不是,”郑老汉摇头,“吃饱了之后,小黄少爷又揣了几个窝窝走,还灌了一囊水,临走前还说,若有人来问,务必别说他来过。”
“有人来找他?”马冰跟着紧张起来。
郑老汉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小人也着实担心了好几日,怕他遇到什么麻烦。”
马冰松了口气,“那就好。”
估计小黄已经甩开大部分跟踪者,仅存的两个,当日也被抓住了。
那他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果然是发现了什么吗?
就听郑老汉又道:“过了三天,他又出现了,听起来比之前还要累,小人就强留他睡了一夜……”
就在那几天,小黄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在深夜出现一次,郑老汉能听见他拿着炭条在纸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然后每次离开之前,小黄都会把“这封信”交给郑老汉,说如果他几天之内不回来,就立刻拿着去开封府,最好找一位姓谢的大人。
若谢大人不在,还有一位姓马的女大夫。
马冰再次低头去看那图纸,发现小黄是从东南城门开始画的,沿途成规模的庄园和酒楼都标记出来。
而一个个“叉”,也从出城开始,逐渐往东南方蔓延出去。
最终,戛然而止。
距离小黄最后一次见郑老汉已经过去六天,约定的时间一过,老头儿就跑来报信儿了。
六天……
这么久,足够一个人凭借一双腿绕城跑一周了。
但小黄还没有回来。
马冰缓缓吐了口气,将新得到的线索整理了一遍。
也就是说,当初小黄帮他们办事,被肃亲王的人盯上……
不对。
在这之前,他们都以为是因为小黄私下查找田家的产业,意外扯出肃亲王参与其中,所以被盯上,对方甚至意图灭口。
但现在看来,或许并不仅如此。
当时小黄很可能发现了更要命的东西,或许他当时没有注意到,不然应该在之前见张抱月时就传递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