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觉得若在平时,方丈怂一点,有避世的念头也就罢了,可此时人命关天人手紧缺,他身为一寺方丈竟没有半点儿担当,什么事都推给衙门,实在叫人气恼。
见此情形,饶是氛围不对,方保也差点笑出声来。
两边简单交换了信息,天也大亮了。
派人去请方保时,谢钰就已交代对方务必携带绳索,再从衙门里带几个善于攀岩的衙役。
这会儿众人便来到田淑尸体所在的山崖,探出半边身体往外一看,果见晨光斜照之下,隐约可见一具尸体。
尸体所在的位置极其复杂,附近石壁直上直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凸起,若要吊尸,只能借助绳索。
“也难为那些人能找到。”方保叹了一句,便命那名善于攀援的衙役在腰间绑好几道绳索,其余人则在上面拉着。
那衙役还是当初谢钰听马冰的话有感,特意从民间破格征召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一同征召入开封府的衙役共有五人,其中两人是猎户,擅长在林间行走、辨识足迹;两人是渔夫,精通水性、善于潜水。
最后一人便是眼前这位兄弟,世代采集野蜂蜜为生,在枝头、山峰间辗转攀援如履平地,便是猿猴也不过如此。
也因为这手绝活,众人送了他一个外号:小猴儿。
小猴儿试了试绳索,觉得牢固,便背过身去,面对悬崖,踩着石壁攀援而下。
上面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放绳索。
有衙役顺着往下看了眼,顿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竟向后瘫坐在地。
没人顾得上笑话他,说老实话,面对那样深不见底的悬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汗毛倒竖。
一群大男人在场,拉绳索这样的纯体力活儿轮不到马冰,她便将那衙役拖到安全的地方。
当着两位军巡使的面儿软倒在地,那衙役十分羞愧。
马冰安慰道:“这个怪不得你,有人天生怕水,有人生来畏高,娘胎里带的,没法子的事。”
这么怕高还敢跟着爬上来,已经不容易了。
过了会儿,悬壁下传来一声,“好了!”
便有人放下另一条绳索,绳索下端赫然连着一根木棍。
下面的树枝十分粗壮,小猴儿无处借力,无法锯断,只能单捞尸体。
而尸体被树枝穿透,若只拽一侧定然撕毁尸体,损坏证据。须得用一根直木棍同时绑住上下两头,由一人在下面缓慢拔出,这才能最大程度保存尸体完好。
小猴儿家住开封城郊的山中,偶尔也会有路人不慎坠落山崖,他家便也间或做些救援、吊尸的营生,故而这一套都是熟络的。
他麻利地将尸体绑好,又喊了一声,亲眼看着尸体顺利落地,自己才上去。
小猴儿刚一落地,众人便纷纷夸赞起来,倒把他臊得不行。
“对了大人,”小猴儿又递上一块碎布片,“刚才上来时,在一条岩缝儿里发现的。”
“好小子!”方保赞道。
这碎布与田淑身上所穿衣物的用料一致,应该是坠崖时被刮下来的。
“来,先给我瞧瞧。”
张仵作挤开众人,蹲下查看起来。
尸体吊了一夜,血都流干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
它的腹部赫然开了个大洞,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和破碎的内脏碎片,几个衙役略看一眼,便觉胃内翻滚,几乎要吐出来。
众人越发觉得小猴儿难能可贵。
张仵作先简单地看了死者露在外面的皮肤和伤口。
“坠崖之人都会本能乱抓,但死者双手指甲和手掌肌肤完好,可能被扔下去时已经死亡,也可能是凶手突然行凶,她来不及反应。”
又看那衣服,“衣服多处撕破,大人,将那布条拿来我瞧瞧。”
核对之后,张仵作摇头,“不够。”
不够?
众人都往前凑了凑,果然见田淑身上的衣物破损不少,而找到的布片却只够填补其中一处。
谢钰、马冰和元培都退到远处,虽不方便直接参与,听了这话却也本能思索起来。
不够……
是被崖壁和树枝挂住的布片被风带走了吗?
但中间除了小猴儿发现的那处小石缝之外,实在看不出别的能剐蹭的东西。
若都被风吹走,未免太过巧合。
那就是死者坠崖前已然衣衫不整。
那么被撕下来的布片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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