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尸身。
服下春宵后的记忆大部分都历历在目,江逐水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微微启唇,却未发一言。
他说不出话。
师父以为他是不堪折辱,心神崩溃,江逐水却知晓并非如此。在他心中,何一笑理当巍峨若山,浩茫若海,却是他令得山岳崩塌,江海倾覆。
他觉得自己本已是一滩污泥,动了不该有的念,肮脏污秽,却又强拉了云鹤下来,错至不能再错。师父原本光风霁月,被他生生泼上污水,毁了清白。
在江逐水一无所知的十年里,对方因为害了徒弟,满心愧疚,小心翼翼,又要面对徒弟误解,做尽了一切能做的。
如今他记忆回复,这十年又成了一面镜,照见自己一副朽烂白骨。
他甚至想,自己当年为何没死?那师父至多一时之痛,如今便能早早走出,再不受困往事。
头上忽有热度传来,江逐水抬头,见何一笑不知何时到了身前,与当年一般伸手抚他发顶。
“同我回去。”
是要回去。江逐水抱着师妹,心道。
何一笑以青娥剑护住尸身,四日后终于回山。
叶追爱美,却自恃容貌,从不涂脂抹粉,唯独此次为了掩饰山外十年风霜,着意抹了胭脂。如今芳魂杳杳,她脸上脂粉犹在,衬得其人宛然若生,仿佛还是当年未满二十的小师妹。
可过往追不回了。
59、
三师弟没有尸身,江逐水也未将他死讯报出,留了一分侥幸。叶追落葬时,何一笑剩余的五个弟子尽数到了。
春雨绵如柳烟,合棺前,秦铮站出来,摘了腰上竹笛,放在叶追置于腹前的手中。
竹笛是小物,长得都差不多,江逐水原先未将师弟手中的与叶追那支联系在一起,此时才知关窍。
他也没多问,师弟不说,便随他去了。相较秦铮,他更担心孟玄同。
这个师弟自小是叶追领着的,这些年因为叶追离山,一直与他隔了一层。如今故人相见,见到的却是红颜殒命,江逐水怕他一时想不开。
孟玄同今日穿的也是素衣,立在雨中,像河中的一杆芦苇,苍白瘦削。他未同别人一般,用内力阻隔雨水,任衣衫被浸透,微微垂眸望着合上的棺木,眼睫上一点水光欲落未落。
放在从前,江逐水必定看不懂他心中想些什么,记起旧事且被揭开对师父妄念的他,却看得再清楚不过。
五师弟对叶追有情。他眼中是求而不得的浓烈情感,也是恨而不得的强自压抑。
江逐水看见他,仿佛看见自己,想自己眼中是否也有这般外露的情绪?
在找回记忆前,他从不以为自己对师父有超越师徒的情感,时至今日,他仍不这么以为。可春宵骗不得人,将那些隐匿起的情感一一掀起。
他厌恶与人接触,也并非是当年事的阴影,而是觉得自己令人作呕,不想脏了师父。
今日何一笑也在,江逐水却不敢看他,生怕对方问起什么他答不了的。最后他又想起叶追,想,到底是自己害了她。
若非为了救自己,又或者自己能瞒下心思,不那么快激怒洛阳君,或许会有别的可能。
叶追离山的时候,齐秀主尚未拜师,因而竟是头回见到这个师姐,也是最后一回。周乐圣排行较长,站在江逐水身边,低声道:“叶师妹必定不想看见师兄过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