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流波台之会来得突然,散得也突然。
自方才起,何一笑便未多看江逐水一眼,直至只剩了狱法山人,秦铮一人落在远处,才向江逐水看来。
他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江逐水先一步道:“师父,从前是我任性,往后……往后我懂了。”
他以为师父会得宽慰,毕竟之前他被罚去砺剑崖,为的就是自作聪明。怎料何一笑满面难以置信,似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34、
“你、你怎……”
江逐水微微笑了笑:“方才您与涿光那番剖白,都是真话吧。既然如此,徒儿便如了师父意,再不为难您了。”
他心内自然不如表面这般坦然,袖内的手指摸索着冰冷的软红绡,根本静不下心。
没了外人在场,之前不能说的话,一股脑压在他喉间,仿佛张嘴就要冲出去。他当真开口了,这些话却成了一团乱麻,勾住他的舌。
面上在笑,心内另一个人冷眼看着。那目光讥讽、嘲弄,不知是看对方多些,还是看自己更多。
江逐水只觉自己过往二十多年尽是个笑话,近来这段时日更是不堪入目。
何一笑蹙着眉,仔细看过徒弟,斟酌后道:“我——”
江逐水打断他:“师弟来了。”
何一笑抬头一看,落在后头的秦铮果然跟了上来,嘴里衔着根不知从哪掰来的枯草,上下一翘一翘,自得其乐。
秦铮见师父看过来,动作一滞,枯草掉了下去。
何一笑冷笑了声。
夜间行路不便,几人走不多远,便拣了个避风处暂留,等天明再行启程。
何一笑一路沉默,安顿下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想与江逐水解释一二。
江逐水态度仍十分恭顺,神色却隐有疲惫。
以他如今的修为,照理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何一笑瞧在眼中,有些猜着对方心情,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江逐水对师父这番反复,虽有奇怪,但也未多想。
他的确有些累了。
之前在砺剑崖虽未待满一月,但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有极大耗损。之后得了闲余,仍有山中事务要处理,到底休憩不足。此次流波台之后,又一直绷着心神,难免疲乏。
“你先……休息吧。”何一笑道。
江逐水疲意上头,没有拒绝:“好。”
实则他也未想好要怎样与师父相处。之前话说得好听,实际做起来却不容易。他师徒二人相依这么多年,就此生疏了谁也不愿,可若似原先亲昵……也不成。
既已知道了师父与父亲的前事,还是该避嫌的。
秦铮精力尚好,没去睡,刚好守夜。这个师弟小事不行,大事还是靠得住的,况且还有师父在,江逐水找了一块岩壁,倚着便睡去了。
迷迷蒙蒙间,耳边似有人叹气。
江逐水累极了,眼皮动了动,没能醒来,又陷入更深梦境中。
这一觉,竟是他这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回。梦里不会有人吵他,什么也不必管,只需睡下去,那些烦心事便都离得远远的。
阳光爬上脸面的时候,江逐水才醒过来。
秦铮仍是精神奕奕,趴跪着身,侧耳贴地,手里握着根不知从那里撅来的树枝,探进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