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门口,时间快到了,吕竹终于等来挎着儿童水壶的女人。
可人一走近,压根就不是他等的人。
“嗨,你妈妈说没空,让我今天陪......”
话还没说完——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和我约好的,哪有和女朋友逛动物园的!”
高眉深目猛男的嘤嘤抱怨让一边的女朋友半脸黑线,“我也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还叫我带上这种水壶,我现在就打电话,还是换她来吧。”
“不了。”他闷闷不乐,“反正以后跟这人见面次数也少了。”
进去之后,吕竹倒兴致勃勃了,如数家珍地为女友介绍或栅栏或笼子后的动物。
女友心不在焉地听和看。
“吕竹,你说以后跟她见面次数少了,是什么意思?她反对我们订婚吗?”她面色平淡,很少有一惊一诧的表情,脸部中间分散着小雀斑,一看就是心大开朗阳光型的女孩,头天才被捉奸在床,今天照样下地行走,踱到正牌男友面前,俩人像草地吃草的驴一样松弛,不得不说物以类聚。
“我去找郑哥,让他把你妈出的资吐出来。”
“她没反对。”
“那她同意了?”
“同意了。”
女友顿时松了口气,随后手舞足蹈起来,她兴奋地说:“那我以后就有一个家了。”
她也和吕竹一样,趴玻璃上瞪大眼挑逗里面的动物,在她身边,吕竹目不斜视,脸上笑意未减,但那笑是给猴的。
听到他要和女友订婚的消息,吕虹半天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说:“白天看她乱搞——她平常就背着你干这些事,你却要和她订婚?这就是你的答复——和她订婚?吕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确实有问题,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清澈目光的男人坦诚得令她窒息。
“你有自知之明吗?这儿是我家,你要有点自知之明,是不是应该滚出去?”
吕竹站起来,依她所愿大步往外走。
玄关,后方伸来一只细腻的女手将他拉住。
“对不起,这又是考验吗?”她的模样,可怜得不像是她。
“可是,上次你说你知道了,你会和她分手……”
吕竹打断她,“是你对我说,成年人要学会做选择,我考虑过,你说得很对,小叶就是我的选择。”
抓住他的手立即松掉。
“那女人......对你那样,你真的不在意?”
她眼中充满匪夷所思和鄙夷,可一接触到吕竹的眼神,她就怯了。
“妈妈,今天白天,我以为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可你也太逊了。”
“不可以随意干涉别人哦。”慢声慢气的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做不到别人的生活方式,也不应该干涉。”
他冷静地看着她,实则无形的愤怒形成高压阻止了她再冒犯他女友,干涉他和女友的私事。
她呆呆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作茧自缚的女人真可怜,但逃避现实活在虚幻更是对他人的不公平,尽管她说她难以承受,但他还是果断选择告诉她事实。
“哦,知道了。”她回答。
“不是考验。”他提醒她。
“我明白了。”
可她看上去不像很明白的样子。
“对不起,妈妈,小叶不是物品,我无法处理掉。”
她神色迷惑。
“我也不是替代品。”他强调。
“还有,研究院的人又来找我了,说要给我一份工作,我拒绝了,你可能希望我接下,但我现在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它能让我养家糊口,就是好工作。”
今夜,注定他要掀翻所有,将她反抗到底。
他又一次拒绝了研究院……他要去干嘛?做回他污水厂的技术杂工?到四十岁,一家叁口挤在员工宿舍,每天操心着如何满足嗷嗷待哺的家人?等到夜深人静家人睡着,他一个人在灯下重拾儿时的画笔,当避开沉重生活的娱乐?
大部分天才,都是这样走向泯然众人的。
“我尊重你的选择。”她终于有了今晚第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吕竹站在门口如释重负,由衷地笑了,周围的空气也随之流动起来。
女友说他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显然他已经赢了。虽然他的对手看上去浑浑噩噩犹如做梦,而他渐渐走出狭窄而畸形的母子关系,俯瞰了她的梦境。
一抹狡黠出现在他眼里。
“他们说,婚姻是自由的坟墓,那在我进坟墓前,你能陪我实现一些心愿吗?”
几个小孩吵得格外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