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咆哮着冲过去,刘同贵这次有了防备,转身轻松避开比他更高壮的大男生,两个男人扭成麻花,闹得住处鸡犬不宁。
始作俑者的吕虹后知后觉,劝道:“电话不用打了。”
“这点小事,我自己搞得定。”
但没用,刘同贵和刘之恒打定主意趁着今天这个时机翻旧账,两人又开始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
反倒是吕虹变成看客。
她觉得很温馨,这才是家的感觉,她甚至贪婪地汲取眼前的热闹,因为回去之后,那个住处就会是冷冰冰的,她从未曾觉得的冷,终于要面对了,因为再也没有孩童的欢笑来温暖屋子,温暖她了。
蜷在椅子上看上去冷漠无情旁观的女人,眼眶红了。
“跟我谈谈她吧。”
吕竹发现了,今天他的大人特别有交谈的欲望。
“她说,很感谢你把我养得这么好,你可能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母亲。”
吕虹后悔了,她不该问这种问题,她一点都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她是在找虐。
“为什么不进来见我?”她换了个话题,“她很难办?”
“你见过她。”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从想问题中分神出来回应,“但你可能没印象了。”似是责怪她目中无人的意思。
果然是学生。
她脑袋开始转了,家长会她见的都是家长,没单独见过学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能有机会“接触”他的同学,还是女同学。
防空洞。
她想起了什么,郁郁的眉目舒展开了,努力恢复一贯的大人的冷静。
当你远看不能接受的事,你会愤懑,但当你近了,作为人,通常都会有共情。
那个女孩子,是表彰会上和他一起逃跑的女孩,特立独行,不受待见的边缘学生。
或许,他是出于怜悯,才同那个女孩在一起。
吕虹继续问:“你带她来见我,但她不想见我,为什么?”
“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们说得好好的,她忽然就——”
“退怯了。”她替他说。
“她一定有她的原因。”吕竹并不领情,忽然又站起来,“糟糕,吃饭那儿我还没回去结账。”
他时常会有一些冒失行为,吕虹以为已经把他训练到只在她面前如此。
可有些东西看来是本性了。
学生时代的恋爱,记忆是那么的遥远,但无论多么遥远,她都只有一个评价:当不得真。
可他,却要带小女友来见家长了,这么冒失,却又这么郑重,他是想请示了她这个家长就原地结婚吗?
但这就是他,想要什么,就立即行动,不会遮遮掩掩。
“不用了。”她伸手拦住他,“我结了。”
又问:“还没到周末,你回来干什么?”
不去陪女朋友?
吕竹抓抓后脑勺,“她让我务必回来看看你,怕你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
霎时,吕虹的口腔里充满了苦涩,从来没有尝过的黄连的滋味,幻接在了舌端。
看得出,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坐这儿,在她面前,想的也是他可爱的女孩。
有那么会儿,她在他对面也时空转换了。
转换回她坐在餐厅,孤零零等着他带女朋友进来,跟灵魂出窍一样,久久回不过神,等到服务员来来去去,上菜,撤冷掉的菜,她才意识到不必再等了,浑浑噩噩地起身,逃出餐厅。
“小竹,你的童年快乐吗?”她声音沙哑地问。
吕竹露出疑惑,“可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曾发过誓,要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吕竹眼前不由自主浮现一个背影。
还是半大的他趴在玻璃上,绑架他的人放言要剁他的手指,他并没有特别害怕,然而当他看到下方的嘈杂人群里,本来冲出来的熟悉身影迟疑了,转身又往回走,只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在人潮,刹那间,他的心脏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撅住。
“我很快乐。”他猛地闭上眼,不让那道背影和眼前人重迭。
“那就好。”她说。
“因为以后你会很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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