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撕乱扯中,为了稳固身体,他不得不用单薄的手臂搂紧吕虹的肩膀,随着后面力道推压,和他身板截然不同的柔软身体几乎嵌进他身体里,嵌得肋骨生疼。
回去的路上,吕虹一直在整理头发和衣服,就像参加了大戏的演员走回了幕后整理饰物和戏服。
“都什么事啊,大晚上的,我觉也不睡跑出来掺和。”
路灯下,男孩陪着她,她照镜子,路灯也照他的脸,那张脸有点惨,青青紫紫,鼻下插着两管纸巾,身上估计还有伤。
她拿口红的手一顿,向他挥去,在他唇上抹了一圈,本就“多彩”的脸色立即缤纷得像个小丑。
她平日都化淡妆或者不化妆,今晚却化了浓妆,明明嘴上抱怨,但眉眼却泛笑,明媚靓丽得和平日那道素净的影子仿若两人。
还穿了高跟鞋。
刚才他们打架,打击全落在他身上,她把他当盾牌顶在前方,脚下却以高跟鞋为武器,又是跺又是踹。
她见他盯着她的高跟鞋,顺手就脱下一只,让他拿着,揉着酸疼的脚掌说:“高跟鞋是女人的暗器,千万不要惹穿高跟鞋的女人,不然一次就能让你终生难忘。”
“知道的,你也踩了我好几脚。”
她表情有点尴尬,但下一刻就干脆把另一只脱了,让他一并提着。
“我能碰你的鞋了?”
“别拿去干坏事就行。”
应该是让他别像以前拆碎她的东西,他将她的鞋抱在胸口,用手臂夹住。
看他把鞋当宝贝那样儿,她心中想,男爱少女爱俏,他偏偏反着来,以后只怕是人家拿点鲜亮好看的就能把他勾走。
手背覆盖住,她低头一扫,他空出的一只手来牵她。
不规矩的拇指贴着她光滑的手背抚来抚去,抚摸一块上好丝绸似的,如同他玩弄她最贵的那件衬衣。
今夜她很包容,没有避开他,斥责他,让他别打扰她。
相反,她还张开五指,任他一会儿拽紧,一会儿手指交叉。
路过的人都先看一眼这对悬殊组合的脸,再看一眼他们交握的手。
浓妆艳抹的女人神情镇定闲庭信步,而长相高冷的男孩雀跃生涩小鸟依人。
那些人就会露出暧昧的眼神,有人还对他吹口哨,竖大拇指。
优秀的模仿力让他差点跟着吹,但她会说那是流氓行为,她曾指着路过的滑板车告诉他,这种花架子,灾难来了,肯定率先扑街。
然后人家踩下滑板无言看着她,她就捧住脸:“好帅啊,玩滑板的男人太帅了,好想让我弟弟跟着学。”
“我就知道不会顺利读到那所高中的,那可是抓走了全市大部分优秀老师的学校,现在好了,今天这一出搞定,你很快就能顺利升学了。”
“一定要遇到很多不好的事吗?”
“一定要先苦才能后甜吗?”
“不可以一半甜一半苦吗?”
“那你不如早点放弃你想要的东西,何必去挑战真理。”
“你想要我给你买什么吗?咱们不聊苦的好不好?”
她每说一句话,他就转头看她,手指贴触她因气温而微凉的手心,胸前她埋进去的挤压感还在涨疼,而真人,就在他身边,他根本体会不到什么苦不苦。
“可我想听。”他眼里满是求知若渴,“我不想要东西,我想听你说话。”
她笑起来,“我今天还蛮高兴的,刚才在医院被打,我以为你不会出手的。”
男孩便明白了,她在考验他,包括在医院里装得那么可怜,都是为了激发他“男子气概”的一面。
她嫌他太善良,太好欺负,不够凶,不够强硬。
不像男人。
她说得对,他没有帮到她,是她自己就抵挡了所有,没有他,她应该已经动手了,出发前,他看见她往包里装带电的棍子,他曾经误碰过那根棍子,并觉得好玩多过于疼,便让来福试过,然后就知道了,其他生命会抵挡不了,会害怕。
“不该去探望童老师的,她又不是重要的人,不去探望她,你就不会被他们打了。”
她被人打中叁个地方,分别在她的颈部,手腕,额角,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他被揍了多少下,数字就是她的多倍了。
多么浪费时间,明明很快就能让他们不靠近的。
但要再来一次,他也会愿意跟着她钻入人堆,被推搡,击打,因为可以陪伴她。
就今天晚上,有她在身边的时间比过去一个月总和还多。
她脸色沉下来,“就该来,不来,我还不知道她对你做的事,简直枉为人师!”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看她怎么还不死。”
“手腕上割一刀算什么?手艺那么差,还没自知之明,有自知之明,就该割脖子。”
她不该在小孩面前露出真面目的。
“打我的是生物老师。”
她停下来。
“谁?”
“生物考试我没拿第一。”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根眉毛的微颤,都纳入眼里。
“他会打成绩不好的同学,上课没带课本和笔的同学。”
懊悔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是我的错。”她把他揽入怀里,用力按着他肩膀,不让他看到消化怒意的脸。
“我不该搭顺风车,不该让你和这种人扯上关系,我还指望他照顾你”
“记着,你就是你,没人有资格拿外物评判你,连我都不可以!谁想左右你,你一定要反击。”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去真正的学校了,咱们再也不用见这些垃圾了。”
她的肩膀上,男孩咧开笑颜。
清晨,男孩敲开她的门。
“钱在牛奶箱上,不放高一点会被狗撕碎,你平时也注意。”声音来房间里自埋头伏案的人。
“今天要去探望童老师吗?”
“不去,我今天要去给你办理择校的事,你想去吗?”
上赶着去做什么想再刺激那脆弱女人自杀一次吗?
没有回答。
背影忽然一僵,慢慢转头,惊讶地看着门口眼睛澄净的男孩。
记忆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苍冷巨眸缓缓升起,居高临下,审视着脚边的蝼蚁。
“哪也别去,早点回来,我给你做饭。”
几十个孩子的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走来走去。
他脸色很不好看,眼睛充血,颧骨还是青的。
下面学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班费还有哪些人没交?自己站出来。”
几个学生陆陆续续起立,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双马尾的女学生,他走过去就拽住女学生的马尾,拖上讲台。
“你今天就在这儿听课。”
“不长记性,我给你长长。”
那女孩像根木头愣在黑板前,和下面战栗的眼神对视上,羞愧地低下头。
“现在开始讲课,其他人翻开课本。”
其他人见状,战战兢兢立在座位上,也不敢坐下。
“老师。”台下站着的一个打断他讲课。
他扫了他一眼,刚才他并没有站起来,“下课来我办公室。”
“老师,我把班费花了。”站着的人歪头注视着台上的大人。
男人扔下粉笔,大步朝他这排走来,掀起的衣角都带起一阵风。
还没走到男孩面前,铁腕就伸往他绒毛一样的发层,却落了个空。
厚实书包狠狠砸上他脸,把他砸倒在后面课桌上,连倒了几张课桌,学生“轰”地跳起来,没人敢去扶。
再看男孩桌面,早就一本书都没了,全都收拾好了进他怀里的书包,好像要赶着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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