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的灼烧和惯性防备令她感到身体就像龟裂的土地,焦渴,生生裂得痛,她的意识在虚空中拉扯,却撩不起一丝眼皮。
人生病到无法自理程度,往往会认为自己无限接近到了死神,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都病成这样了,房里还有人,来来去去,矫健活力,仿佛是为了跟她炫耀行动自如是多么令人艳羡,又像眼睁睁看着她煎熬,并视为乐趣。
人一会儿在她房间某处坐下,一会儿翻动书页,然后时不时上她的床,靠近她,远离她。
还好,比上一次她病倒了,那时她的同伴还在外面莺歌燕舞靡靡之音的境况好。
忽然有人来撬她的嘴,几根手指头,比她皮肤温度低,插入她嘴里,像口腔牙医检查那样,不同的是进来的不是冰冷的金属器械,而是一泓甘泉。
她本能地大口吮吸那份甜美,有个滑溜溜湿哒哒的东西最后在齿上扫了一下。
迷蒙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张脸退离眼前,侧对她喝了口水,侧颜刀削斧凿,每一笔都像大理石的雕刻,来到她面前,顿时那张脸的五官大部分陷入阴影,明暗交接处,折射出非生命体的光泽,就像神灵慢慢垂下他高贵的头颅,俯视她,临幸她。
见她睁着眼,逆光的身影也一顿,含在嘴里那口水跟着咽下,修长的脖子喉结滚动。
当重新来到她面前,这次她迫不及待张开嘴,甚至拼尽全力让后脑勺抬离枕面,主动接住渡进来的液体,滑溜溜的东西最后进来的,显然是为了推进那口水,她却食髓知味,将那滑溜溜的东西一并含住。
唇舌交缠,空气弥漫着轻微却再真实不过的水泽声,他带着浓重喘息离开她,几乎是从她嘴里拔出舌头。
“想不到你也会生病。”
谁?为什么她不能生病?她在他面前从来就是一只会撒娇,尽情索取的小动物,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不像在她的同类面前,装善良,装理性,还有在那孩子面前,装坚强。
“来,张开嘴。”
可他,终究体会不到,那是她能交出的最大程度的爱意,就那样被他抛下。
闻道神仙不可接。
酸涩令她狠狠闭上眼,整张脸顿时皱在一起,狰狞得如同忍受巨大痛苦。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是母子”
手指按住她脸上的皮,强行撑开她紧皱的五官,液体又涌到嘴唇上,嘴唇的裂纹被浸润了,她还没有张嘴。
压住她的人挫败的离开,空气中的热气一会儿也抽身而去。
她感受到空间里的寂静,慢慢蜷起身体,蜷成虾米。
哭到不知什么时候,她又哭累了,松开身体的紧绷,沉入令知觉丧失的黑暗。
下沉之际,鼻子被人拧住,一下子把她提拉出水面,紧接着一口大呼吸,液体凶猛涌进,令她跟吞宝剑似的大口吞咽。
“原来妈妈生病也跟小孩一样。”带着笑的声音。
紧接着一口又一口,水浇灌焦土,一发不可收拾。
“唔唔唔!”
她被呛得涕泗纵横。
“不要了,不要了。”她求饶。
“要的,这是作为你的孩子应该做的。”
“吕竹!唔!”
避无可避的她躺在枕头上,斜翻着眼生无可恋,床边椅子上的人覆身上来,带着热息和强大的压力,把她双手钉在枕头上,又与她额头贴额头,鼻尖对鼻尖,嘴唇黏贴在一起。
每每喂完,他的舌头都在她口腔里搅拌一圈,舌尖都深入到了她的舌根。
“唔!唔!”
呼吸交错,他离开时也带着浓重抽吸,而当看到他“浇灌”的成果,他眨了眨眼,刚要咧嘴笑,一接触到那双默默凝视的大眼,马上又低下头。
躺在枕头上的她在台灯的照明光线里,满脸粉红,眼睛水光潋滟,嘴唇红得滴血,表情却是要竭力而亡,半张脸,脖子,全是湿的,黑发粘得紧贴皮肤,簇拥得那张脸狼狈落魄,弱小可怜又无助,跟平日里端着的大人样迥然不同,形象尽毁都不为过!
他再喂,她就要缺氧了。
“你一定很冷吧,妈妈?”
话还没落音,她后背掀起,有个大猴子“腾跳”进被窝,动静大得她图舒适布置的双人床往下陷,又弹起来,把她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你不可以”她呛咳,粉红脸升级为血红脸,气的。
他这是逮着她落难,趁她病要她命。
“可以的,你在发抖呢。”大呼小叫的语气。
“妈妈难得生病,吕竹要好好照顾你。”他轻拍她背脊,表露拳拳赤子心。
“你!”无神的大眼泛起恼怒的光泽,手肘往后拐,他却给她来了个熊抱,修长手臂跨过被子落在她身前的床面上,把她双手禁锢,而他的下巴搁在她肩颈交接处,形成箍压的方式,甚至她腿上还有他一条腿,刚好跨过膝盖,以脚掌抵住她脚掌。
“别担心,外面那些人早走光了。”
闻言,她便放弃了挣扎。
她被猜中了所想。
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孩,不会轻易说出症结所在,只能被人找出,轻轻解开。
急促呼吸渐渐平缓,身体出了身热汗,随之体温下降,需要的正是后面人把她搂得紧紧的,就像袋鼠育儿袋里盛着小鼠,又像两个人在冬夜里互相取暖。
好暖和啊。
眼睛渐渐合上,那将她全身笼罩住的温暖,令常年置身冰天雪地的她留恋不舍,不再去想防备和抵抗,可以说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去放纵一刻。
唯一凝聚起的一丝意识能察觉,他没有恶意,除了紧紧贴着她,源源不断为她输送暖意,再没有其它举动。
谢谢,她在心底说。
精-彩-小-说:blṕσ⑱.νɨρ [Ẅσσ₁₈.νɨ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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