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里面有位置!”
那是一家位于小巷里相当不起眼的店,装修也很朴素简单,但却是人声鼎沸,门口大大小小的车停了个满满当当,两片门帘儿根本遮不住里面的热闹喧嚣。
店里伙计忙得脚底抹油,老板娘只负责接待点菜和结账,正坐在柜台算账。
余光瞥见门外人影靠近,她给柜台前等着结账的客人算出一个数字,丢下一句‘码在这里自己扫哦’就迎到门口。
“请问几位?”
她话音未落,只听什么先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发出闷闷一响,然后门外传来声清脆的‘哎呀!’,随后那人影一阵扭动,一颗棕色的脑袋就像是一根电钻一样冲了进来。
老板娘:“?”
又是‘哎哟!’一声,那脖子连着脑袋往上扬起,老板娘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麋鹿头,咧着大嘴笑得无比热烈,好像在和全场的人say hello。
老板娘:“……”
只见一个小姑娘头顶着麋鹿的肚子,两只手握着麋鹿的前肢,因为两边的高度叠加过后有点离谱,只能半蹲着,用麋鹿的头开路,磕磕绊绊地走了进来。
“你好,我们两位。”
鹿人出声,方才还热闹得好像沸腾火锅的店猛地静了几秒。
所有人基本都或多或少看了一眼那只庞然大物,过了几秒,一堆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毫不给面子地发出了巨大的爆笑。
唐声声被笑得满脸通红,直接转过身去,用麋鹿屁股对着那群人,以表内心的不满。
她也不想的好吗。
自己还没这麋鹿高,单手又抱不动,还不能拖着走怕给弄脏了,只能用头顶着了。
别说,其实还挺好,就像是戴了一顶比较沉的帽子,感觉突然下雨都不怕,特有安全感。
贺知禹慢一步进来,从她头上把麋鹿抱下来,然后看向笑得正欢的几个中年男人。
少年的眼神并不带什么谴责的意思,不痛不痒,就跟一道凉风似的扫过去。
几个半醉的男人本来也就是借着酒劲才敢这么正大光明的笑人家小姑娘,被面容冷厉的少年这么一看,立刻酒醒三分,自知理亏纷纷没了声音。
老板娘开店这么多年估计也是头回见这阵仗,在原地噎了两秒,才露出个没事人一样的微笑,把他俩带到两人座上去,还特地给他们加了个凳子,用来放这只神奇麋鹿。
加的凳子是最普通的红色塑料凳,正好跟唐声声的脑袋一样顶着麋鹿的肚子,让麋鹿四肢微微悬空,用一脸智障的笑容陪着他俩吃饭。
贺知禹点好菜之后,唐声声看他还挺熟练,问:“这是你经常来的店吗?”
“以前常来,”贺知禹说:“我哥喜欢这家店的菜,一般出来玩都会到这吃饭,我也吃习惯了。”
唐声声很少听贺知禹提起吃的话题,突然来了兴趣。
“你哥喜欢,那你呢?你喜欢吗?”她问。
“以前喜欢,觉得好吃。”贺知禹起身去拿了两瓶饮料回来,把其中一瓶放到唐声声面前,“后来我带闵进和高远他们来的时候,就觉得没以前好吃了。”
对于贺知禹来说,食物除去本身的味道,更多还是和自己一起吃饭的人,或齐聚一堂或对面而坐的感觉。
他从小就是个很淡泊的性格,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有追求,再加上又是个吃穿不愁的家庭,对吃这件事几乎没有放在心上过。
家里因为身体原因对他也没什么要求,成绩好坏都无所谓,对贺知禹所有的希望就只有让他健康快乐的长大。
所以贺知禹自己没有动力,也没有压力,小时候可以说除了一张脸之外,就是个平平无奇无欲无求的小孩。
但贺知州和他截然相反,他承载着家里的希望,对自己要求极高,什么都要精益求精,处处拔尖。
他天生就是一个天才,每天都精力旺盛,在繁重的学习中还有空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趣,有时间就去运动或探店,每每发现好店,都会带着贺知禹一起再次光顾。
那个时候贺知禹虽然也是抱着吃什么无所谓的心态,但还是偶尔会被贺知州找的店惊艳到。
后来贺知州走了,食物的味道在贺知禹这里就彻底没了区别。
没有好吃和难吃,只有能吃和不能吃。
菜端上来,唐声声是真饿了,又跟老板娘要了碗米饭,用菜汤拌着饭,刚吃了一口一双眼睛就亮起来了,“好好吃!”
“你尝尝这个!”她不光自己吃,还不忘给今天请客的贺老板夹点,“你哥好会找,就是有点辣……”
这家店主要做的是赣菜,唐声声还没试过这个程度的南方辣椒,感觉自己的口腔在被单方面殴打。
但一边挨打,她一边还忍不住嗦着气继续往嘴里送,眼眶都给辣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贺知禹把饮料给她拧开,看着她喝了一口才迟迟动筷。
花蟹年糕炒得恰到好处,年糕的淀粉溶一点进汤里,将香辣的汤汁收得浓郁。
少年枯萎的味蕾再一次在唐声声面前复苏,尝到了久违的甘鲜。
一顿饭吃得唐声声直跳脚,脑门儿上都冒了汗。
这回冷是不冷了,甚至贺知禹还在里面结账,唐声声就顶着麋鹿迫不及待走到门外,企图用冷空气冷却一下自己这颗快冒烟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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