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这节奏,就觉得肯定不是郑冬的手笔,但保险起见,还是要问问,他至少得先搞清楚,到底是双方协同作案还是单方面捆绑炒作。
十九岁出道到现在,徐洛阳对炒新闻这种事不可能不熟,不管是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反正公司方面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保持他的热度。才出道的时候,郑冬还给他弄了个“校园初恋”的标签,不过那时候他年纪确实小,撑得起来,至于现在——
徐洛阳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应该还可以混个“校园门卫大叔”吧?
想着想着,发现自己的思路好像又跑偏了,徐洛阳赶紧拉住,又在树荫下找了张长椅,和戚长安一起坐下,然后直接按了免提。
手机里传出郑冬的声音,“没有,半分力都没出,这件事我就比你先知道两个小时。”说着,郑冬叹了口气,“这次我向你道歉,是我连累你了。”
“郑哥你稳住了,你一道歉,我就觉得有大事发生,”徐洛阳摸摸下巴,“不过这其中,故事似乎很曲折狗血啊!”
“徐洛阳我警告你,别脑补些有的没的,不然等你回来,我牵着狗到你家门口就站着不走!”
徐洛阳秒怂,“哦好吧,你一狗在手,天下你有,服气服气!”
戚长安听着两人的对话,能感觉出来,徐洛阳和他经纪人的关系应该非常好,而且日常对话都很有意思。
郑冬切回到正题,“云舒前几天来找我,说想让我拉她一把,她复出到现在有一年多了,除了去一个什么综艺当过一次评委,根本没戏拍。退圈以前得罪过的人现在比她红,也处处打压她,处境很艰难。”
华国女演员上了三十五岁,普遍都会陷入没好剧本拍的尴尬境况,更别说像云舒这种,在巅峰时期退圈结婚的。如果不是自身实力逆天,再搭配逆天资源,根本没办法重新找回以前的风光。
“你……难道心软了?”
“老子又不是傻!”
徐洛阳觉得,郑冬说出这句话时,应该向自己千里传送了一个白眼。
郑冬继续说话,语气不太好,“当年是她搞事,突然解约跑到对家,又小三上位嫁进豪门。她那天来找我,我直接就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她就弄了这么一出大戏。”
“人到中年火气不要这么大,伤身伤身,”徐洛阳迅速和经纪人统一了战线,“她是不是来了个先斩后奏?等热搜都买好了,才想起来找你,并且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处境艰难,需要一个契机来翻身,完了再怀念怀念当年一起奋斗的燃情岁月。最后说,反正我都是你的艺人,只要我不公开否认拆台,隔几天热度也就过去了,对我没什么影响,还白赚了几天热搜?”
盯着地面上晃动的树叶影子,徐洛阳从头到尾语气都很轻松,“结尾肯定还表示,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她手里还有很多资源人脉,也可以帮我。”
郑冬那边安静了好几秒,语气惊讶,“你是在我办公室安窃听器了?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哼”了一声,徐洛阳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不用窃听都知道的好吗?这套路都是我玩儿剩下的,哈哈我厉害吧?承认以前都小看我了吧?”
“你这么厉害,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回的?”
“肯定义正辞严地拒绝啊!”徐洛阳原本在看树叶影子,不知道怎么的,视线忽然就跑到了戚长安露出来的脚踝上,嘴里还接着说到,“郑哥一向都不对恶势力低下高贵的头颅!”
郑冬又笑起来,“那我不多说了,我先去找张导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你在体验生活、准备新电影的消息先放出来,反正这锅我们不背。”
“就是就是,绝对不背!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这黑锅会对我以后喜欢的人,造成严重的心灵伤害!”
“真是服你了,单身狗还瞎操心。”
挂断电话,徐洛阳笑容收敛了一点,看着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戚长安,叹了口气,“多亏我经纪人没有妥协,不然我的清白就真的没了!”
戚长安点头,“可是,就算张导那边同意放出消息,也没办法证明你那天就在秦里镇,没有去和云舒约会。”
“也对,”徐洛阳踢了踢地上的叶子,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先等等消息吧,看张导那边是怎么回复的。”
徐洛阳要下午三点才去派出所报到,干脆就先跟着戚长安去了学木工的地方。教木工的庄师傅是个寡言的中年男人,见徐洛阳又跟着过来,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把路上买的一瓶白酒提过去,放在木凳旁边,徐洛阳向对方打了招呼,才跟着戚长安去工作间。
进了门,徐洛阳自己找了矮凳子坐下,先看戚长安削木头。穿着白衬衣的戚长安稍微岔开长腿,微微俯下身,表情专注地处理木料,随便哪个角度都非常赏心悦目。
欣赏了几分钟,徐洛阳又忍不住拿手机出来玩儿小游戏。正入迷,忽然听见戚长安的声音,“秦朝。”
“嗯?”徐洛阳下意识抬头,“阿湛?”
把这个名字喊出口,徐洛阳才反应过来,戚长安又开启了随时随地随机对戏的模式。对方眼神太深,他秒秒钟又被带着入了戏。
日光从木格子窗户照进来,映了满室温暖,凳上是处理了一半的木料,戚长安手上拿着刨子,薄透的木屑落了一地,像是开了一地的花。
他看着“秦朝”,语气很轻,“你昨天不是问我,我家里人去哪儿了吗?”
“秦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之前发现“许湛”不想提,他就没再问,现在从对方的神情上意识到,答案或许不太好。
“是……去哪儿了?”
“许湛”低着头,露出的脖颈显得脆弱,眉眼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但声音里隐隐的艰涩让人没办法忽视,“都死了。”
“秦朝”霎时间就僵在了原地。他设想了无数种答案,却没想到会是这一种。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上次我回来,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们……是怎么死的?”
“许湛”没说话,头依然埋着,但瘦削的肩膀突然就颤抖起来,平整干净的木料上,连着晕开了好几处水迹。
站在原地,“秦朝”紧了紧拳头,几步走过去,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刨子“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许湛”缓慢地把头抵在了“秦朝”腰上,手抬起来,攥着对方的衣角,用的力气太大,衣料没一会儿就皱了。而眼泪落进木屑堆里,瞬间消失不见。
徐洛阳等着戚长安的下一句台词,但过了十几秒还没等到,正想问是不是忘词了,忽然发觉自己手掌下的肩膀还在微颤,心里一跳,觉得情况不太对。
犹豫了一下,徐洛阳慢慢蹲下身,有些紧张,“你还好吗?”
话说完,就见戚长安抬起头看他,满眼的绝望直直冲进了徐洛阳心里,让他呼吸都瞬间发紧。
但徐洛阳莫名地觉得,这应该不是剧本里许湛的情绪,更像是源自于戚长安自己的情感,那种绝望太深刻了,像是酿了很多年的苦酒。
想起戚长安之前念的台词,徐洛阳克制着没有深想。不过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想了半天,从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个水果糖出来,撕开糖纸递给戚长安,“要是心里苦的话,吃点甜的应该会好受一点?”
越相处,徐洛阳就越发现,戚长安其实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看起来友好容易接触,但都是表面上的,内心的防备实际上非常重。
但谁还没有个小秘密小伤疤呢?徐洛阳不准备以帮助的名义去戳别人的痛点,毕竟换位思考,谁要是戳到了他的小伤疤,他能直接把毛炸成暴雨梨花针!
想来想去,只能摸个水果糖出来,表达一下关心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