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笑了笑:“当然,若是乡君还有别的办法,就当本王什么都没说。”顿了顿,又道,“只要乡君为了世子胆敢放手一搏,我定然会全力相助,成人之美。”
裴如意想了想:“多谢王爷提点,此时重大,待我回去好生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59.第一更
入了年底,天儿越来越冷,伶俜过了起初的新鲜劲儿,果然开始有些疲懒了,尤其是屋子里如今烧了地龙,每日早上更是窝在锦被中不愿起来,偏偏沈鸣除了发病隔日那天早晨之外,其余时候,每个清晨风雨无阻,不到辰时就来了这边,又不愿打扰屋子里他人,只站在外头。一想到如今天寒地冻的,伶俜怕他冻着,只得日日咬牙含恨爬起来,倒也算是跌跌撞撞坚持了下来,精气神一日比一日好。
到了岁末,荣王府那边儿传来了好消息,沈锦有了喜,但在王府着了一回凉,将宋梁栋吓得够呛,赶紧将人挪到若谷山庄去养胎。若谷山庄在南边鹿鸣山中,因着山里冬暖夏凉,先太后便命人在那地儿建了一座山庄,专供皇家的人休养。可山里到底不比城中,虽然有告了假的宋梁栋陪着,但没多久,沈锦就觉得无趣,日日嚷着要回城中,宋梁栋怕她月份浅的,不敢随便再折腾。为了讨妻子欢心,发帖子请了同辈的亲朋好友,去山庄热闹热闹。
因着沈鸣有差使在身,伶俜就带着翠浓和青萝先去了山庄陪表姐,也算是寻个借口喘了口气,逃掉晨练,懈怠几日,也让沈鸣能轻松一番。若谷山庄虽然在山中,但屋宇楼阁一应俱全,丫鬟婆子护院小厮都是皇宫里出来的,山庄中引了清澈的泉水,圈了园子种着各种瓜果蔬菜,总归十分便利。
伶俜到了山庄才知为何宋梁栋急匆匆邀人去山庄热闹,原来是小两口闹了矛盾。
表姐才将将有喜三个多月,肚子还未怎么显怀,不过脸上倒是圆润了一圈,气色不错,就是面对宋梁栋时,总是臭着一张脸。
伶俜问了怎么一回事,她也不说,估摸着这矛盾闹得不小。
到了这日晚上,本打算睡前再同表姐说几句体己话,却恰好瞧见被赶出房的宋梁栋。高大壮实的少年站在门口狼狈地抓了抓头,这时旁边一个穿着狐裘袄子的女子走过来,温柔地拉住他的手臂,柔声道:“二奶奶如今身子不方便,二爷还是回自个儿的屋子歇着吧,奴家会好好伺候二爷的。”
宋梁栋烦躁地推了她一把,想了想又捂住她的嘴,将人拖走了。伶俜奇怪地蹑手蹑脚跟着两人来到外头的小院子,只听宋梁栋压低声音恼火道:“我跟你说过好多次,让你别在二奶奶跟前儿露面,你是都当了耳旁风么?”
女子低着头,泫然欲泣:“夫人让奴家好生伺候二爷,二爷这般,奴家如何向夫人交差。”
宋梁栋道:“你老老实实待着便好,找着了机会,我会将你送走,安排嫁个好人家。”
那女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爷别赶奴家走,一女不事二夫,若是这样,奴家宁愿一头撞死算了。”
宋梁栋不耐烦道:“我这是为着你好,若是你非要寻死,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话就放在这里,除了绫罗我谁都不会碰,上回趁我喝醉,你爬上我的床,我不是也没动过你么?你好自为之,再在我和绫罗之间挑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见着人还跪在地上哭,没好气喝了一声,“还不快走!”
那女子这才抽泣着离开。
宋梁栋正要转身再去沈锦屋子,却忽然觉察后头有动静,他警惕地喝了一声:“谁!”
伶俜从花丛中走出来,笑着道:“姐夫,是我!”
宋梁栋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十一,你怎么还没歇息?”
伶俜笑:“我本来是打算去跟表姐说几句话再歇着的,哪知看到姐夫你被赶出来。”
宋梁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英武挺拔的男子,一时显得有些局促:“你都看到了?”
伶俜点点头;“怎么回事?”
宋梁栋叹了口气:“绫罗有喜之后,母亲给我房里塞了个侍妾。我怕直接拒绝,母亲会误会是绫罗善妒,就暂时假装收下,想着寻到机会再打发。绫罗那性子你也知道,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一个人,自那之后就一直不跟我同房。”
伶俜其实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其实世间上哪个女子不想着一世一世一双人,可在这勋贵世家之中,这样的想法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她知表姐和宋梁栋青梅竹马情深意切,□□亲王和王妃,怎会让自己儿子只有一个妻子。宋梁栋如今正是风华正茂之时,正妻孕期,定然是会塞几个通房侍妾伺候着的,多多开枝散叶。
见着宋梁栋苦恼的模样,伶俜心中微微有些怅然,如今他尚且能一心一意抵住诱惑,可过了三五年,激情退去之后,他还能口口声声说着只会碰表姐一个人吗?不过她忽然又想起上辈子的宋梁栋,表姐死后许多年,似乎真的一直未娶,这样一想不免又有些欣然。也许这世上确实有着一心一意的男人。
她看着宋梁栋,想了想道:“姐夫,你有所不知,女子怀了孕之后,心理生理都会发生变化。而且看着自己变肥变丑,脾气变得暴躁也不自知。表姐不让你进屋子,定然是觉得自己不如先前好看,不想让你看到她变丑的样子。”
宋梁栋一头雾水地啊一声:“绫罗有了喜之后,我是让厨子每日给她多准备了些补身子东西,我见她如今多长了些肉,脸也不似往常那么尖,珠圆玉润的多讨喜,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变丑了呢?”
伶俜噗嗤一笑,又觉得小两口这样的别扭闹得实在有些好笑:“有了身子的女子就是喜欢瞎想,要多哄哄才行。”
宋梁栋连连点头,看了下天色:“今儿也不早了,就让绫罗早些歇息,你也不用再去看她,我也不烦她。今晚我就好好想想怎么哄她开心。”说完又笑道,“我这个人粗枝大叶的也想不到那么多,看到绫罗跟我置气,就知道干着急,这回多亏表妹点醒。”
伶俜笑着点头:“你对表姐有心我就高兴了。”
两人道别,各自回了屋子里。伶俜却有些睡不着,一面觉得表姐幸运,遇到一个跟她一样心眼不多的宋梁栋,又待她一心一意。可又不免担心,王府到底是高门大户,王妃塞个侍妾在宋梁栋房中,她就作天作地地这般闹,幸好宋梁栋看着没心眼,却还算是个考虑周全的,至少知道时时为表姐着想,怕她被安上善妒的名声,假模假样收下母亲塞来的侍妾。但如今才是开始,往后也不知道小两口能不能好生应对,惟愿宋梁栋早些开府单过才是正经事。宋梁栋和表姐这小风波,自然也让她想到了自己和沈鸣。上辈子她自己就是小妾,宋玥和裴如意恩爱,她当真是求之不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少找一些她的麻烦。可如今只要想到沈鸣往后若是会纳妾,她恐怕也会变成裴如意那样的妒妇。
重活一世,人好像变得贪心了。
隔日早晨,山庄里忽然有热闹声传来。伶俜和表姐刚刚用过早膳,听到动静,她扶着表姐出门,便见入山庄的那条路上,浩浩荡荡一对人马慢慢进来,打头骑着马的是宋玥裴如意和沈碧三人。
身穿一身灰色猎装的宋玥下了马,朝侯在门边的宋梁栋走过来,两人大约是关系亲近,也未行礼,只熟稔地互相拍了拍肩膀。
宋玥笑道:“堂兄,好久不见了。”看到伶俜和沈锦走过来,他又笑朝沈锦道,“表妹如今变堂嫂,真是亲上加亲。可惜你们成亲我在藩地,不知道让人送到的贺礼,还算满意?”
沈锦笑着回他:“魏王殿下一出手,我哪敢有不满意的。”
宋玥轻笑一声:“绫罗你还是这么伶牙利嘴的,真是可怜了我堂兄。”
沈锦和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自是关系熟稔,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让气氛顿时活跃。穿着劲装的裴如意和沈碧也上来打了招呼,几个女子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一番。
这时后头又来了一拨人。伶俜循声望过去,只见一小队十余人马不紧不慢行来,打头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穿着一身素白劲装,身上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头上带着一根红抹额,冬日晌午的光照之下,一张如玉的脸几分无邪几分肆意,正是四皇子宋铭。他身旁骑着马的则是叶罗儿,一身白色长衫,外穿狐裘白披风,头上只简简单单束着一个发髻,插一根竹簪子,但远远看去,那绝色之貌,已经看得出几分。
人马还未走近,坐在马上的宋铭,已经松开双手举起来挥舞大叫:“英才哥!三哥!”
宋梁栋看着他夸张的身姿,无语地抚了抚额,倒是宋玥转头笑着大声回应:“四弟!先前不是比我们先出城么?怎的现在才到?”
宋铭驱马一个人先冲过来,又堪堪勒住,不等马儿安稳下来,已经从马匹上跃下地,笑道:“我城外有个相好的,先去看了她一遭,才赶来这边,所以迟了些。”
众人被他逗得大笑,连沈锦都忍不住嗤笑出声,打趣道:“四殿下的相好真是遍布五湖四海,想必这山庄里少不了的。”
宋铭朝她眨眨眼睛:“堂嫂嫂真是聪明,一说就中。”
宋玥摇摇头,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少混了!再这么下去,父皇哪天又该罚你了。”
宋铭不以为然地吃吃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这再不风流几日,待去了西北就藩,都是风沙寒苦之地,恐怕也找不出几个美人。我可不比三哥的福气,魏州本就是富庶之地,如今又被父皇召回来,还能长居京城。”
齐王魏王争储一事,勋贵世家都在静观其变,但表面都当做不知,大多数家族还未开始站队。尤其是荣亲王一家,更是置身事外。如今被宋铭无心提及,一时都有些讪讪然,好在齐王年长几岁,素来跟他们几个少来往,今日宋梁栋也未邀请他。
宋梁栋笑着上前揍了堂弟一拳,又看了看那边已经停下马,遥遥候着的叶罗儿,小声道:“你这如今真是男女不忌,连男子都不放过!”
宋铭笑:“我就是带个人出来,你瞎想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