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头上的步摇,斜睨了那婢女一眼,“去吧,不借给咱也没事,别丢了面子。”
面子事大,不争馒头,争口气。
结果为了这口气,陆琼九在黑夜里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那小婢女出绮罗宫,刚开始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小姑娘家走的慢,但等到现在,陆琼九整张脸都垮掉了。
哪里是走的慢,是那秦桠思故意刁难啊。
陆琼九实在忍不住“嘶”出了声,牙疼。她年幼看的那些戏本子里的桥段,也没见哪个重生贵女,被先前的人气成这样。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蠢了,怎么就上辈子什么也看出来,人家竟然这么早就和她不对付了,她上一辈子还傻呵呵去结交姐妹。
李值威老狐狸藏的深,她年幼看不出来正常,但秦桠思她怎么上辈子,不到最后,也看不出来呢!
她还真的蠢到家了。
“郡主……常乐宫那边定然是已经派人来找了,您别担心。”
陆琼九清清嗓子,快声道:“你瞧着我是担心的样子吗?”
说话的小太监连连否认,道:“不是不是。奴才多言了。”
“找个有灯的侍卫来,常乐宫那边大张旗鼓来找我,怕是会招惹皇祖母不快。”
她今日来御书房已经不妥,等到常乐宫那边大呼喊叫沿路找人,皇祖母想不知道也难。
陆琼九又羞又怒,连要端的郡主架子也顾不得。
远远的看见远方小太监领着掌灯的侍卫来,就匆匆忙忙迎了上去。
“可记得到常乐宫的路?”她言语间多了几分急躁,回想今日不顺,颓然间累了起来。
掌灯的侍卫离她越来越近,暖黄的灯光勾勒出整个人的轮廓。
陆琼九脚步慢了下来,喉咙发紧,寻了半天找不到的人,如此不经意间便相遇了,让她愈发措手不及起来。
“记得,臣带您过去。”声音清质如溪流击过玉石,他开口的瞬间,已经站到了陆琼九身侧。
陆琼九猛地一滞,呼吸迟了些许,又暗自思量,上一辈子他濒临死亡,声音暗哑晦淡,原来,这才是他的音质,清冷舒扬,如此耐听。
今天出来是要看一看淮绍一近况,而且荣王之事被牵连,圣上定要找个时间苛责一番。
她若赶上,帮他一把也好。
但真的见了他,又贪婪的想要多加了解,上一辈子临死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夜夜深陷梦境不可自拔,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时存了那样的心思。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在御书房附近寻觅许久,都没见到他一星半点身影。
本是放弃了,却又突然出现,让她在一身疲惫愤懑中生了那么些不知名的,不可言说的点点喜悦。
陆琼九站在他身侧,越发显得娇小俏人。淮绍一放慢了步子,将宫灯压的低了些,好教人看不见自己面上的不合体统的神情。
“劳烦淮大人了。”陆琼九有些不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自是臣应当做的。”
淮绍一整张脸都淹没在黑暗里,陆琼九辨不出神情,说话也就更小心些。
“舅舅向来脾气说来就来,但也是个不计前嫌的性子,你莫要因此就灰心丧气了,此事,你也是多受牵连。”
她手指绞着帕子,心知这话说的实在不算稳妥,但又想要找个方法来安慰他,越急越口不遮拦。
淮绍一轻轻的“嗯”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却是乱了。
“还有那布帛,如此好的面料,皇祖母给了我,也是糟践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存。”
“本就是做衣服的料子,郡主珍存反倒没了价值。”
他声音不急不缓,细流过耳,浇了陆琼九满身急躁。
“淮大人说得也是。”
绮罗宫到常乐宫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他们聊了没多会儿,就可以看到常乐宫屋檐上的脊兽。
宫灯被吹的忽明忽暗,让小太监挡了风,光亮还是有些发暗。
这段路上有甚多石子小路,陆琼九崴了三次脚腕,最重的一次,直接差点被绊倒。
淮绍一单手扶住她的肩膀,等她站稳后,便立马松了手。
如针扎一般快速收手。
陆琼九关注自己的脚腕,没注意身边男人有些发紧的呼吸。
淮绍一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腰背绷的直直的,脑子里的绯/色画面一闪而过,他咬紧牙齿,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
上辈子,他见过她的软嫩雪臂,甚至手指还在慌乱中,不小心摸到。
当时,她哭声不停,一遍遍询问自己的伤势,眼看着乌夷人就要破门而进,他才求了那个拥抱,他私心满满,打着幌子满足自己那不见天日的奢望。
如今想来,也是大胆,但因那么点碰触,心却又止不止鲜活起来。
他眸间黯淡,脖颈处的伤隐隐作痛,她上辈子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过自己,这辈子就更不会了。
心中的苗头刚刚发芽,就被近乎自虐的手段,狠恨压制下去。
他胸口大幅度起伏,喉间发涩,漆黑发亮的眸望着地上那个因为扭了脚腕缩成一团的人,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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