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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十日回到久违的家,家中意外地没积什麽灰尘。那天出门之前胡乱摆在沙发旁边的照护用人工外骨骼依旧胡乱放在沙发旁边,等待谁来收拾。
这个家真的只剩下我了啊。
明明以前也都会是这样,今天这种感觉却特别强烈;明明摆设都没有变,却有种陌生的疏离感。克林姆以为她会直接倒在沙发上面舒展疲惫的身躯。但没有,那种慾望一点都没有出现。克林姆生分地放下包包。
克林姆有点心不在焉,被碧翠丝推着她去洗澡、放松一下。「晚上到外面吃个饭,再一起去看望克拉克吧。」碧翠丝大概这样说着这样的话,要克林姆下午先好好休息。
久违地能够洗个悠哉的热水澡,克林姆却不到五分钟出来了。她穿上宽松的t-sh1t和短k、整理完头发之後拿起换下的衣物丢到洗衣篮。闻到手上衣服的味道,克林姆又洗了一次澡。
「我身上味道很重也跟我说一下呀!」
克林姆气鼓鼓地走到餐厅。碧翠丝已经泡好了茶,正看着手机浏览当日新闻。碧翠丝说:「当时在场的都是nv孩子,我能说吗?而且那时候跟你说有什麽用?还不是要等到回家才能洗澡?」
「我就是说回家的时候。不要一声不吭的,这样很讨厌。」
原来小莓还是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啊?如果是那样就好好地观察别人的脸se呀。碧翠丝打开顺路买的外带餐盒,用叉子叉了一块德式香肠,再配上有点酸甜的酸菜。她说:「你有空看一下讯息吧,你高中同学好像在找你。」
「找我?」
克林姆跑回房间拿自己的平板电脑,开始看通讯软t上的聊天群组。确实除了推销贷款的诈骗讯息之外还有数量惊人的留言通知。
「怎麽了?是什麽事呀?」
「她们想要约聚餐。我看看。」克林姆粗略地浏览对话内容,她说:「好像是明天中午。」
「你就去吧。你明天不是也要回车站收假?」碧翠丝看克林姆表情有些犹豫,就催促她参加。毕竟开始照顾克拉克之後,克林姆基本上就和朋友失去联系了。
「也是,很久没有看见那群小毛头。」
克林姆伸懒腰的同时眼睛用力眯起再睁开,打起jg神之後才打开餐盒。
从照护院回来,克林姆简单的淋浴之後直接躺到床上。床宽大而柔软,不久克林姆便睡着了。扣除几次以为听见克拉克咳嗽的梦,克林姆过了个安稳的夜晚。
隔天克林姆很早就睁开眼睛,因为不需要整理内务也不需要集合,她好好地赖了个床才盥洗出门。今天想先去买些东西再去参加聚会,顺便在军营外的地方透透气。
接近中午的时候,克林姆在约定好的餐厅外头张望。聚餐地点是一间空间明快的简餐餐厅,从外面的玻璃可以大致看见整间店里的客人,而玻璃上有一些花草样式的半透明贴膜,因此依旧具有相当的ygsi空间。
她在一桌一桌的客人之间寻找熟悉的面容组合。仔细一想,克林姆还真的没有看过同学们穿便服的样子呢。她认得出她们吗?
「啊,阿莓,等很久了吗?」
「不会,我也才刚到。」
在克林姆身後出现的是一位双腿修长的短发nvx,会这麽说是因为克林姆一转身只看见对方热k下两条白晃晃的大腿挤到面前。顺带一提,她是珉荷。
「我们可以先进去了,小倩就在这家餐厅工作。上京今天不会来。」
「嗯?那亚美呢?」
「她啊,她一定大迟到,再用那种:大~家好~吗?的语气混进来啦。别管她了。」
克林姆回想亚美的形象。确实是那样呢。她理解地点点头。
两人走进餐厅,一位服务生靠近接待,她说:「你们来啦?先坐一下看要点什麽,我马上就要换班了。」
接待她们的服务生就是小倩。小倩的制服是有七分宽袖的灰褐se衬衫配上橘se领巾,长k外头包着及腰围裙,头上还顶着个小帽子,看起来很活泼可ai。
「可以在尖峰时段换班吗?」珉荷扫视餐厅内部的客人,现在高朋满座,应该是餐厅最忙的时候。
「不会啦。这一批客人结束之後中午时段就差不多结束了。而且,今天是特别的嘛。」
「你先去忙吧。」
小倩离开之後,克林姆对着正在滑手机的珉荷说:「小倩是什麽时候开始在这里上班的啊?我记得之前是在超商打工?」
「大概两个月前吧?之前是在另外的地方,超商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呢,好久没有跟大家联络。都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做什麽。」
「还好啦,只是小倩都会在网路上分享她的近况我才会知道。你呢?你最近都在做什麽?还是都待在家里吗?」
「到上星期为止都在家里照顾克拉克,可是他钱不够了,所以这几天开始工作,希望能负担他的照护费用。」
「不对吧?」珉荷放下手机,她说:
', ' ')('「他付不起看护费,你就跟他解约啊。怎麽会是你要养他?都什麽年代了,现实一点好吗?」
「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啦。」克林姆的情况确实和珉荷她们不太一样,克林姆把话题转回珉荷身上,她说:「你呢?你还在那一个家里吗?」
「怎麽可能?当然是哪里好哪里去。现在这一家福利不错,因为主人常常出差,所以事情也不会很多。」
「家务型的机会很多吗?」
「家务型的次人类也很多啊,我也是很努力才能有现在的生活。」想了一想,珉荷突然坏笑着b近克林姆,说:「小莓,说真的,你到底是什麽型的次人类?」
克林姆双掌垂直平伸阻挡珉荷靠近,她说:「就是其他类,真的啦,我没有骗你。」
「欸。」珉荷向後靠到椅背上,她说:「我从来没有看过其他次人类是其他类。难不成。」珉荷不怀好意地压低声音,说:「是那种其他?」
「真的不是啦。我这个样子要这麽做那种次人类。」
克林姆尴尬地笑着摆手否认,但珉荷还是持续着她的坏笑:「人类会有怎样的癖好谁都说不准,你那个什麽克拉克是恋童癖吗?」
为什麽采雯的恶心y魂不散呀?克林姆在心中呐喊。她说:「我不是扬彩生命公司出产的次人类,所以不太适用他们的分类法。只是这样而已。」
在旧帝国瓦解、国际间战事和缓之後成元地区陷入超过四十年的内战。除了各自盘据一方、满足於自身权力的军阀,也有想要藉由取得科技优势扩张控制范围、因而扶植科学研究的势力。
大量不见容於国际社会的研究者涌入成元地区。然而,从基础研究到实用阶段有很长一段距离,在那瞬息万变、各方派系互相倾轧的状况下将宝贵的军费投入基础研究有些不着边际。确实多数招纳研究员的势力都消亡了,但他们遗留下来的研究成果为後来的成元人民共和国带来巨大且深远的影响。
其中一项就是艾莲娜·克莱尔博士的「次人类」研究。
克莱尔博士的团队成功在实验室中产出人形的人造生命,声称这些生命已经去除了人类的侵略x、好奇心,还有创造力等x质,智力不足且乐於服从,并不具备人x。此生命更被命名为「次人类」以凸显两者之间的差异。虽然次人类缺乏人类特有的复杂心智,却能够弹x地处理人类给予的指令。接下来的数十年,以服务为目的次人类被大量生产,几乎到了每户人家或多或少都养着次人类的境地。
後来的研究者指控克莱尔的团队并没有针对人类基因进行改造。克莱尔发表次人类研究的时间点距离解出dna结构尚不足二十年,不可能拥有c作基因序列的技术。他们「只是」单纯地发明了在人工无x繁殖过程里维持基因多样x的方法。这是一场世纪大骗局。
次人类也是人的论述开始逐渐进入舆论主流,之後接着一连串次人类人权运动。如今,大部分的民众还是不认为次人类是人,但次人类们表面上的社会地位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扬彩生命公司搭上人权运动的cha0流提出新颖的配套措施,因而在生产次人类的各家厂商中脱颖而出。其中一项措施是将该公司生产的次人类依照「服务项目」分类。人类雇主不能强迫次人类进行该分类外的任务。一旦违反约定,扬彩生命公司便会收回次人类的所有权,并采取民事告诉,以赔偿金保障该次人类离开雇主後的生活。
尽管扬彩生命公司的作为饱受人权组织批评,能维持次人类为人类服务关系的折衷方案还是为大众所接受,迅速抢占主流市场。其後政府制订关於人类的规定甚至大多依循该公司提出的实行方案。渐渐地扬彩生命公司的业务也扩展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
「啊,是小厂喔。」珉荷看着克林姆有点感叹地说:「难怪。」
珉荷指的是克林姆身t的「缺陷」。就算在次人类幼儿期就出货,扬彩生命公司也不可能出这种差错。珉荷说:「我不是在可怜你喔。」
「我知道啦。」
「你们在聊什麽?」小倩坐到珉荷身边。她已经换下制服,穿着牛仔k和素set-sh1t,看起来很成熟。
「我们在说克林姆的类型。」
「我记得是其他没错吧?真好呀。」小倩双手手肘撑着桌子,说:「这就表示小莓什麽都能做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也没有这麽好啦。」
「当然不好。」珉荷指着克林姆,向小倩说:「你相信吗?她为了要养她的雇主,现在在外面工作。」
小倩有点被珉荷弄糊涂了,她说:「这是什麽意思?雇主不就是给你工作的人吗?为什麽有了雇主还要去其他地方工作?」
「她在新雇主那边领钱去养旧雇主。」珉荷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怎麽会这样?你之前的雇主用你的所有权b你去工作吗?这是违法的!」
「不是啦,冷静一点。」克林姆不太晓得要怎麽和珉荷和小倩说明她和克拉克的关系,她说:「我没有依附
', ' ')('在克拉克名下。只是因为他现在生了重病,生活没办法自理,也没有愿意照顾他的亲人,所以我现在在扶养他。」
依照现行法律,每个次人类都可以申请依附在一位监护人底下。依附关系类似扬彩生命公司所有权的概念,次人类在签订任何契约时都必须经过监护人同意,避免他们受骗或遭到拐卖。家务型以及陪伴型的次人类大多依附在家户的户长名下;珉荷这种常换雇主或小倩这类事务型的次人类则会依附扬彩生命公司,直接受公司保护。
而克林姆没有依附任何人。所以当她和陆军签约时并不需要知会克拉克或碧翠丝,契约当场成立。这也是为什麽碧翠丝会这麽担心。克林姆的「类型」是「其他」,也没有依附的法人或自然人为她保障权益,如果陆军的合约里包含奴隶条款,那克林姆就任由长官予取予求了。
「克林姆你人也太好了吧?扶养别人什麽的。」小倩嘟嘟嘴巴,说:「我想都没有想过。」
「如果那样叫好人,我宁可做个无情的人。」珉荷双手挂上椅背不以为然。她说:「我们可是次人类。有能力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好了好了。」克林姆打断珉荷的高谈阔论,再说就要分裂族群了。克林姆说:「我们什麽时候要点餐?」
「咦?我以为我们要等亚美到之後才一,所以先叫我同事不要过来。」
「等亚美到我们早就饿si了。」珉荷拿起手机,说:「我们拍菜单给她,先帮她点。」
「各位宝~宝~是不是想我了呀?」克林姆身旁传来亚美慵懒的说话声。亚美拉开椅子坐下,然後拖着「啊」的长音趴到桌上,伸直的右手拿着手机,她说:「终於到~了~」
亚美穿着白se基底的连身裙,头上带着草帽。珉荷抓着亚美的草帽就是一阵搓r0u,她说:「进室内就把帽子脱下来呀。」
「不要弄~啦~我会脱的。啊,再躺一下。」
嘻笑到一个段落她们才开始点餐。等待餐点的时候亚美双手撑着椅子,说:「小克林姆过得好吗?都不~回我讯息~好焦急的呢。」
如果是亚美应该会很悠哉地焦急吧?自从亚美加入之後,她们对话的速度放慢了一倍。克林姆说:「因为我最近加入军队,正在训练,所以平常不能看讯息啦。之後应该会好一点。」
珉荷和小倩瞪大眼睛。小倩说:「什麽是军队?」
「就是一个,嗯,怎麽说呢?」克林姆回想着招募人员对她的解说,她说:「简单的来讲就是服务社会的公司。」
「听起来还蛮正经的。」
「哇~小克林姆也要变得很帅气了吗?我家的哥哥也是军人~喔。」亚美开始挥动她的手机,不对不对,她只是在扭动手臂向克林姆撒娇而已。亚美说:「可是哥哥每次回家都很臭,又臭又帅。小克林姆可不要变得很臭喔。」
克林姆尴尬地笑两声,心里想着之後一定要多加注意。
「亚美还在那一家呀?」珉荷撑着下巴,冷眼看着亚美夸张地扭动身t。珉荷说:「後来你们条件谈得怎麽样?请得起你吗?」
「很不错呢~每个月都会有零用钱。爸爸先把钱汇到我的帐户,然後我再领出来给爸爸买东西~」
「那就是没有了啊!」
「这样也可以喔?」小倩「吼」的喊着,她说:「早知道就留在原本的家里。」
「你犯傻了吗?他们是在抢你的钱!」
「才不是呢~你们看,爸爸用那些钱帮我买了手机喔。对了。」亚美眨眨她半闭的眼睛,说:「到了要打电话给爸爸报平安。」
亚美按开通讯软t,视讯不一会儿就接通了。等等,她开了视讯?
「爸爸~我是亚美喔~」
「喂喂。亚美呀?怎麽了吗?」
画面中男人的脸挤满了整个萤幕,看起来有点可怕。他压低了声音,感觉有点焦急。
「妈妈载我到餐厅了~我好想你喔~爸爸在做什麽?」
「爸爸在开会呀,晚上就回家了。亚美跟同学好好玩喔。」
「沃克先生?有什麽事吗?」通话那头有人向男人说话。男人尴尬地笑着回应:「没有,nv儿太想我了,所以给我打电话。」
「哈哈真好呢,我nv儿上国中之後就不理我了。」
之後是一阵和乐的哄笑。男人说:「亚美呀,爸爸先去忙了。」
「好~爸爸拜拜~」
「唔哇。j皮疙瘩都起来了。」珉荷双手抱x搓r0u上臂,她说:「从来没有看过这麽r0u麻的陪伴型。真亏他们受得了呀。」
所谓的陪伴型就是作为宠物的次人类。有些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会购买陪伴型的次人类来担当孩子手足的角se。在孩子ren离家之後,也能减缓父母空巢期的心理压力。
「才不会。」亚美的脸贴在桌上,气鼓鼓地说:「爸爸妈妈很~ai我。」
「看来暂时是不会换地方了。」克林姆说:「有人知道上京现在在哪里工作吗
', ' ')('?」
「好像是哪里的照护院吧?」小倩说着就拿出手机,说:「找到了,就是这一间。」
啊,真可惜,不是克林姆最後选的那一间。这样的话,或许另外一间也不错,因为上京是很细心、也很有耐心的人。克林姆说:「我不知道上京在照护院工作,不然之前选照护院的时候就会问她了。」
「小克林姆应该也要办一支手机。」亚美说:「这样你想打给谁的时候就能打给任何人。」
「手机吗?不过没差吧?我用通讯软t就可以联络到你们。」
去年底法规才开放次人类申办专属的电话门号。但之前都过得好好的,开放之後克林姆也不觉得有什麽使用的必要。
「是心理的门槛啦。手里拿着,点开就能看到大家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工作的时候才会封锁你。」珉荷冷冷地吐槽亚美,她向克林姆说:「别理她,她只是想打电话给你。」
「你工作的时候接电话又没关系。」
「我是觉得你很烦。」
「手机吗?我之後会看看的。对了。」克林姆想到她在军中只能使用公共电话,她拿出纸笔,说:「你们可以给我手机号码吗?这样有事情才能联络你们。」
「好诈~这样只有小克林姆可以每天打给我,我也想每天都打给小克林姆。」
「我不会每天都打电话给你啦。」
「亚美,你现在要收敛一点。不然之後克林姆怎麽敢把电话号码给你?」
「唔,我会忍住的。」
小倩说完,亚美就用双手食指在嘴巴前面打一个叉。
小倩……真是帮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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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次人类?咦?
本来会更後面让大家跟nv主角一起知道这件事,不过大家应该或多或少都有感觉吧?
就当作是被剧透吧。
嗯?nv主角?
对不起,不小心又剧透了。
下回,克林姆存在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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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其实次人类是在实验室/工厂里以「试管」人为孕育的人类,也就是说次人类和人的差别就是「出身」和「教育」。
所以之後才会有推行《次人类人权法案》的运动。
至於类型,如同内文所说,次人类的类型是「扬彩生命公司」为次人类进行的分类。有点像次人类做完x向测验之後,在出厂之前完全朝这个方向教育。过程中次人类会被期待「变成该类型的样子」,所以才会说他们是「为了特定目的被造出来的」。
事实上,以生物层次来看,次人类就是人类,并不会有特定的功能。
而没有依循扬彩生命公司制造流程x向测验、教育、分发制造的次人类,通常都会归在「其他类」。大部分的小厂没有钱让扬彩授权他们制造特定类型的次人类,或说他们就是用「其他类」当作市场区隔的卖点,珉荷才会以为克林姆是由小厂制造的。
总而言之,次人类并不是机器人或生化人等以人工智慧基础的个t。
夜半惊醒。
克林姆睁开眼睛,橘hse的夜灯照出灰蓝se空间。这里是双排两层六十四人大通舖。每个床位垂落橘褐se蚊帐并列如同蜂巢蛹室,为群t生活的军营建立难能可贵的私人空间。
克林姆按亮手表的夜光功能。两点十分。很久没有提早醒来了。是因为踢被子半夜才被冷醒的吗?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
已经在这里生活两个多星期,平时都是一觉到天亮,克林姆从来没有没有仔细注意过寝室熄灯之後的样貌。微弱的光线透过蚊帐,在枕头和棉被上撒下细密的网格。蚊帐之外涂上白漆的水泥墙面单调冰冷,克林姆想起以前住在研究院里的生活。
洁白的床套、洁白的被单、洁白的枕头容不下一点w渍;灰白的墙壁上有一些斑驳纹路,多出的质地让人不至於抓狂。然後整个空间就只剩下铁栏杆包覆的透气小窗和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旋转吊扇。啊啊都忘了,还有一扇门。
那就是克林姆的房间。
但里面没有一件东西属於她。
克林姆的衣服是抛弃式的手术衣;寝具会定期替换,连她的味道都不会留下。每天包在棉被当中闻到的都是刚清洗过的、消毒水的味道。
日子也不是过得不好,只是索然无味。
白天待在研究室,研究员们偶尔会带点心给她吃,或者为她说说故事。不过这些都只是研究员们的心血来cha0,最多掺着一些纾解连续熬夜过後的压力的心情。克林姆就像寄宿在那里的座敷童子,是偶尔为他们带来幸福的日常感、但即使看不见也没关系的存在。
克林姆平时起居都由克拉克照料。克拉克不是重视生活的人,他不会让克林姆感到不适,但也没有想过要让克林姆觉得高兴。直到碧翠丝加入克莱尔的研究团队,克林姆的生活才开始
', ' ')('有所改变。
碧翠丝会送她玩偶、会为她挑选衣服,也会为她的房间增添摆设。克林姆最喜欢的是有一年圣诞节,碧翠丝送给她一个矮小的、能够充当茶几的小书柜。也有一次大扫除时强迫大家为她重新粉刷了房间的墙壁,是明亮、温暖的橘se。
碧翠丝也为她取了昵称,让她不再用基因捐赠者的化名作为代号。
尽管时常纠正克林姆的礼仪有点讨厌,但这就是碧翠丝在克林姆心中该有的样子。
能不能在寝室里贴几张海报呢?克林姆最後摇摇头。既然醒来了,乾脆就去上个厕所。这样想着,克林姆爬出蚊帐。
房间中央立着一人半高的内务铁柜将空间分成两半。铁柜表面凹凸不平,间隔颜se不一。不知道累积了多少时日才凑齐这里的足够数量?
克林姆打开铁柜,从取下夹在迷彩服上的识别证。就寝之後如果新兵要离开寝室,必须向一楼守夜哨的安全士官进行登记,回到自己寝室的楼层上厕所。上完厕所再下一楼领回识别证。
克林姆上上下下几层楼之後回到寝室。她将识别证夹回原位,转身却发现床上的棉被过高的隆起。
是一个人。
隔着蚊帐蒙蒙胧胧看不清楚,只觉得是蚕茧中蜷缩的黑影。有人送来了她的完成品吗?虽然这样的想法极其荒谬,但克林姆的心底确实闪过类似的恐惧,还让她的背脊攀上寒意。
克林姆想起她曾见过有着她的样貌但骨瘦如柴的少nv一阵痉挛後吐出最後一口粗浅的呼x1。当时克林姆看着不再活动是躯t许久才察觉那是最後一口气。从发病到那一刻过了整整七天。生si的交界浅薄而难以捉0。
因为过度投药少nv肾功能低下,引起尿毒症并发多重器官衰竭而si。她双眼圆睁,手脚蜷缩呲牙咧嘴、筋骨纠结,如水墨画中怒目腾云的龙。
没有人为少nv阖上眼睛。
克林姆连着几个夜晚做了恶梦,最後是碧翠丝留在研究室陪她过夜。之後几年克林姆看过数十个孩子过快地生长然後夭折,好一点的发育成熟却停止不了老化。每一次碧翠丝都向她保证一定会找到让她长大的方法,但过多的花费使得以克林姆为原型的实验最终不得不宣告失败。
真是不吉利。为什麽会想到那时候的事情?克林姆拍拍脸颊凝聚心神,仔细观察寝室里的摆设。她叹一口气。居然睡昏头走错楼层。
躺回自己的床位,克林姆看着眼前的床板,回想她和同学之间的谈话。
自己是为了什麽被造出来的呢?那些「其他型」的次人类又是为了什麽被造出来的?克林姆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其他型」应该有的样子。毕竟克林姆是克莱尔博士公开次人类研究成果之前,她们团队持续进行的其中一个研究分支里最初的成果。那时候制定分类的扬彩生命公司根本就还没有成立。克林姆不可能依循分类被制造出来。
答案或许连克拉克都不知道吧?
不知不觉克林姆又睡过去了。
「克林姆,嗯,有人叫克林姆吗?」
因为凌晨的事情,早上克林姆有些心不在焉。当她们坐在连前集合场等着发放防毒面具系行袋的时候,克林姆的小队长神情尴尬地叫了克林姆的姓氏。克林姆没有反应过来,汉娜和淳元帮克林姆戴上迷彩小帽,将她推向前方。
克林姆向站在g部休憩区边缘的年轻男子敬礼,她说:「报告,请问有什麽事吗?」
「你就是克林姆?」
「报告,是。」
「嗯,那个。」年轻男子是克林姆的小队长。尽管对於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像有些为难,但他停顿一下之後便放弃思考,直截了当的说:「你祖父si了。」
祖父?克林姆是次人类,不要说祖父了,她连父母都没有。克林姆迟疑地说:「你说……谁?」
「你自己听电话吧。你家人打来的。」
男子把手机切换成私人模式,交给克林姆。克林姆接过电话,电话对面是碧翠丝的声音。
「是小莓吗?」
「碧翠丝?」
「你现在先冷静听我说。克拉克前两天因为肺炎转诊到镇上的医院,结果今天早上医院的人发现他、发现他。」
怒目的龙腾云而去。克林姆心中出现鲜明画面,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了。那现在怎麽办?」
「医院的护士私底下有推荐葬仪社,但办丧事有很多需要决定的细节。你能够请假吗?」
「我也不能决定呀。马尔特知道这件事了吗?」
尽管克拉克的儿子马尔特将克拉克弃置於不顾,但他对於事务的决定权还是高於克林姆。拒绝扶养就算了,马尔特不会连丧礼都不参加吧?
「我有传讯息给他,应该晚一点会有回应。如果他有回应的话,时程应该很快就会决定,到时候我再跟你说。」
「麻烦你了。」
「怎麽样了?」
挂断之後小队长靠过来。克林姆有些反应不过来,并不
', ' ')('明白自己该做什麽。她说:「现在什麽都不知道。」
「我带你去跟主任请假。」
「嗯?可是现在什麽都不知道。」
「走吧,去那边等我一下。」
小队长没有理会克林姆的说词,看起来甚至有点兴致b0b0地跑向长官休憩区向士官长报告。过了一阵子才回来。在走向连本部大楼的时候,小队长说了,嘴角还带了点笑,克林姆有点分不清楚现在是什麽情况:「前几年我父亲也走了。那时候我用军保的丧葬补助当头期款买了房子。」
克林姆读不懂小队长现在的意图,不过她想就算是人类,大概也不会懂。
小队长结结巴巴地在主任地办公室前面报告来意,好不容易进去了。四方脸的男人坐在低矮的木长椅上,从茶壶里倒出热茶。男人说:「是爷爷吗?」
「呃,是。」
「我记得,直系二等血亲可以请五天假,你要请什麽时候?」
「我不知道,家人现在还没有决定丧礼要怎麽办。」
「什麽时候出殡?」
「不知道。」
「什麽时候头七?」
出殡和头七是什麽意思?克林姆试着用男人话语里包含的资讯回答问题:「可能……几天之後?」
「你什麽都不知道?」
「刚刚才接到电话就被带来这里。」克林姆捏着自己的虎口,不太确定摆出怎样的表情才适当、才符合他们这种小题大作的行动。她说:「我。士官长继续说:「你要确定喔。没有看到爷爷最後一面那是有遗憾的喔。你要知道我们不会不让你请假。这种事不能挡,会有报应。」
「士官长。」小队长cha话,他说:「我刚刚有联络她的家人了,他们说不用今天回去。」
「你有联络他们,你有让她讲电话吗?」
「没有。可是我有告诉他们请假规定,也有告诉他们主任的建议。」
「你事情怎麽会这样做?这样她家人怎麽会敢让她请假?辅导长,你带她去打电话。让她自己跟家人说。」
士官长把小队长赶走,并叫克林姆跟着辅导长。因此克林姆在辅导长的陪同下打了一通电话给碧翠丝,这才知道,克拉克的儿子正巧在国内。接下来事情都交由他决定,并不急着要克林姆回去。
向辅导长保证不用当天请假之後,克林姆松一口气。
长官们自说自话的游戏终於结束了。
坐回座位的克林姆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淡淡的。汉娜关心她发生了什麽事,却在听见克林姆的回答之後说着「我很抱歉。」似地转过头去。原来汉娜也不晓得要怎麽面对这些事。毕竟克拉克去世跟她没有关系。克林姆现在并不特别难过,只是有一种感觉让她不知所错:克拉克去世也不关她的事。
就这样到了星期六早上,汉娜在离开军营的接驳车里坐到克林姆身边的位置。
「你还好吗?」汉娜开口了。
「还可以。」
「真的吗?」
「我没事啦。g麻这样问?」
「你这几天好像都有点心不在焉,所以我有点担心。」
「有这种感觉吗?」克林姆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她说:「我还有点烦恼呢。」
「烦恼?」汉娜没有看向克林姆,只是摆弄自己的手指。
「我原本还以为如果克拉克走了,我会很伤心、很伤心,但却没有。当大家说着:保重。、别太伤心。还有我之前爷爷也si了,在学校没什麽感觉,但回到家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崩溃大哭。之类的话的时候,我要很努力的说服自己正在难过,才能配合大家期待的我有的反应。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很正常喔。」
「很正常吗?」
「我不知道,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克林姆转过头去看汉娜,但汉娜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只是说:「因为我不是克林姆,也不知道你和爷爷之间的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觉,也有自己要考虑的事情。我要怎麽凭空想像、又要怎麽评断一个人有没有正常的心?克林姆也是,克林姆用自己不了解的人的反应来评断自己是不是正常真的公平吗?长久以来被照护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人,仅仅只是因为不用再照顾的年迈父母而松一口气也必须受到道德的谴责吗?身在其中的是克林姆,不是别人呀。」
「我……还没有想到这件事。」
「抱歉,你看我最多也只能胡乱说说好听的场面话而已,什麽都做不到。」
「不会,我很高兴你能说这些。」
「克林姆的爷爷是个什麽样的人?」
「其实我不是很有印象。因为他已经卧床很长一段时间,大概超过十年了吧?现在只记得他躺在床上的样子。是说他以前也不ai说话啦。」
「是因为什麽病吗?」
「一点病都没有。没有高血压、没有糖尿病、没有心脏病。就只是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身t,最後动不了而已。
', ' ')('如果不算这一点,他b碧翠丝还健康。」
「听起来有点像渐冻症。」克林姆以後也会这样吗?汉娜心里盘算着。
「不知道,医生也找不出原因。最後只能当作是正常老化。真是讽刺。」
汉娜这才向克林姆投去询问的眼神,克林姆说:「他一生都在追寻让人类的长生不老的方法,最後却没办法避免自己踏上衰老的步伐。」
克林姆停顿了一下。
「真是无趣的人生。」
汉娜不知道眼前的克林姆就是克拉克成功的明证,所以拿捏不准讽刺的寓意。但她一下子就将疑问丢到一旁,因为她有一句话想要偷偷地和克林姆说——一个想要表达却又害怕被察觉心情。来回两次反覆考量,她选了一个开玩笑似的语气:「但是我很感谢他活过这个无聊的人生呢。」
「为什麽?」
「因为他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啊。」
克林姆惊讶地看着汉娜,不知道汉娜究竟知道多少自己的身世。汉娜却没有察觉克林姆慌张的神情,只是底下视线,双颊有些红润地等待克林姆回应。
克林姆好像没有听懂呢。几秒钟之後,尴尬的气氛让汉娜故作轻松地补充:「不过还是太间接了,我果然还是b较感谢克林姆的爸爸妈妈把你生下来。」
「感谢什麽啊?这样随便把我生下来很困扰耶,要生也要把我生得高一点啊。」
「g麻这样说?你现在就很好了。」
「才不好呢!你知道我连橱柜的门把都碰不到吗?至少给我150公分啊!」
虽然她们因为不同的原因而放松心情,但她们一起咯咯地笑,结束了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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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下这麽jg准的标题。
克拉克.克林姆之si,是蓓瑞.克林姆存在意义的消灭。
是蓓瑞.克林姆之si。
下回,治丧。
在公车上克林姆远远地就看见「前有丧事请改道」的标语。家前面的道路上搭起了米白se的长条篷子,棚子入口高挂几个大字:「显考克林姆公克拉克老先生奠堂」。
克林姆看着克拉克的名字以洛文音译书写感觉有些不大习惯。走近之後发现庭院里也搭起了临时遮雨棚和灵堂,灵堂摆着克拉克刚刚发病前几年事先拍好的照片。
「你来了啊。」
「容函,好久不见。」
马尔特一家坐在灵堂旁的长桌上。马尔特和她的太太容函正在用hse的纸张摺纸,两个小孩则用手机看着网路影片。孩子们面前也有一些半成品,应该折到一半正在休息。
「姐姐。欸,你们两个,叫姑姑呀。」
孩子们有点害羞地叫了克林姆姑姑。克林姆向孩子挥挥手就坐到容函身边。尽管克林姆b马尔特要小上几岁,容函该叫克林姆小姑才是。不过容函和马尔特年纪相差很多,容函索x还是叫克林姆姐姐。话说每次容函把克林姆当成家人马尔特就会生气,难得他今天没什麽意见。
「现在要做什麽?」
「要摺元宝。莲花的部分昨天晚上已经完成了。」
容函仔细地教克林姆摺纸的方法。步骤很简单,所以一下就能学会。只是要特别注意hse纸张上面印刷的红se图案方向才不会出错。
「这是要做什麽用的呀?」
「之後要烧给爷爷的。姐姐没看过吧?」容函笑着说:「马尔特说要照洛人的方式办丧礼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我们家没什麽信仰,还是照着邻里可以接受的方式办b较方便。之後被邻居指指点点也不好。」马尔特说:「你觉得呢?」
「你决定就好了,我没什麽意见。」
克林姆是真的没什麽意见,因为在她的印象当中,人实验tsi了就是放进屍袋拉上拉链,等着合作厂商把屍t推出实验室。
「你有空看一下讣闻。碧翠丝说邻居都认为你是爸的孙nv,所以讣闻也这样写。」
「没事,办大忙了。」
全队都以为克林姆si了爷爷,之後拿讣闻请假,内容符合大家的预期还是b较方便。简短的交谈之後,他们安静地摺着元宝。忙着摺纸,克林姆也没办法多想什麽。不久马尔特又挑起话题:「我没想到你会把他送进照护院。」
「克拉克没钱了,我需要工作。」
「就两个人吃饭需要这麽多钱?随便找个兼差不行吗?」
「住院费都是上万起跳,没有稳定的工作是不行的。而且克拉克需要全时段照护,我没办法又工作又照顾他。」
「他那时又没住院。你之前顾不是都好好的吗?把他送过去才几天而已。」
「也只能这样了。」
「好了、好了。」看两人对话的冲突越来越紧张,容函出面打圆场。她说:「姐姐刚放假吧?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克林姆闻了闻身
', ' ')('上的味道,赶紧进屋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容函和她交代仪式行程,克林姆听得不是很懂,只能不停地点头。总之,只要待在家里等丧葬业者李先生叫人就没问题了。
晚上克林姆熬了一夜守在克拉克的灵堂旁边。好在才刚进入秋天,夜晚的邻里并不会太冷。克拉克身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相片和纪念物品,克林姆翻看马尔特的孩子们在笔记本上的涂鸦,什麽也没有想起来。
是骗人的。
克林姆想起小的时候实验室为克拉克庆生,在克莱尔博士开玩笑地祝贺克拉克长命百岁的时候克林姆不知为何说了:「活太久也不好呀,到时候受病痛折磨。」
当时年幼的她正在涂鸦,蜡笔的碎屑都卡在指甲下面。
说什麽呢?他们可是研究长生的实验室!克林姆小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吓人的孩子。
隔天又摺了一个上午的元宝。下午开始诵经仪式。米白se长条棚子底端摆着印有克拉克头像的大型立牌。立牌下面布置着满满的鲜花和祭坛。进行仪式的三名师姐和一名师父在祭坛前面摆了几张折叠桌。铺上桌巾、摆设道具之後便开始诵念经文。克林姆和马尔特一家手里也拿着经文坐在更後面的椅子上,随师姐们的诵念声翻页,并不时依照领头师姐的暗示或站起、或鞠躬。
师姐们各自敲着不同法器、错开换气和休息时间,营造出一种独特而持续的无机氛围。虽是如此,克林姆看着她们有人用时髦的塑胶水瓶喝水、有人依自己的喜好用透明茶壶泡着热茶,也有故作镇定地互相掩饰念错段落等失误的时候。仪式本身生气蓬b0。
一连举行了三场法会直到深夜。分别诵念了《佛说阿弥陀经》、《慈悲药师宝忏》以及《金刚宝忏》。克林姆跟着咏唱的声音浏览经文。她以前上学时学过文言文,但还是有很多字不认识,只有某些段落能猜出大致意思。
对於赞颂金碧辉煌的天堂或是诉说人生只是虚幻一场的劝戒,克林姆并没有太大的共鸣,只有一句话说到她心里。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
佛名似乎真的能引发光的意象,师姐每念过一次,克林姆心中一直以来累积着的、看着克拉克受到的身t的痛就消失一点。
入殓仪式在凌晨进行,同时为各路鬼神准备流水宴。仪式期间他们烧了满柜的纸紮金银财宝、家俱豪宅,甚至附有司机的豪华轿车。克林姆不怀疑克拉克会不会收到这些东西,她b较担心克拉克不知道如何使用他们烧给他手机,毕竟他开始卧床的时候手机才刚开始流行。
隔天早上举行完家祭、公祭,封钉之後,马上就将棺木推上加长型黑se灵车,前往公立火化场。每每过桥、上下交流道,他们都要提前提醒克拉克跟上,好像克拉克就跟在他们身边一样。
抵达火化场师姐便领着他们到一个像是走廊的狭窄空间。行进的过程中马尔科拿着克拉克的遗照;他的大儿子抱着黑se的银边圆筒,圆筒里有纸紮牌位捧斗;容函撑着黑伞,克林姆则拿着挂上符咒的竹枝魂幡。他们将克拉克的遗照摆放到空间侧边的平台上。师姐快速地念经,最後赶上将棺木推进焚化炉的时间。
「好多人呢。」
「因为今天是最近唯一适合火化的日子。如果错过今天就要等到月底了。不然爷爷的头七应该是明天才对。」
仪式告一段落之後,克林姆看着火化场满满的家属,发出了「居然这麽多人过世」这样的感叹。容函则亲切地回答克林姆的疑惑。
确定领骨灰的时间之後,他们坐计程车回家吃不能坐下的「圆满桌」作中餐。这时,临时搭建的棚子也拆得差不多了。
下午去火化场领骨灰。和电影里看到的不一样,骨灰不是粉状的,而是一片一片的大块骨头。克林姆还能看见克拉克头盖骨上的缝隙。让大家看克拉克最後一眼之後,工作人员用白胶将骨灰坛和盖子黏在一起,并包在柔顺的hse布巾里。
马尔特的大儿子负责将骨灰坛抱到灵骨塔,原本克林姆担心他年纪太小力气不够。但丧葬业者李先生拿出了一个特制背带,能将骨灰坛安稳的固定在身上。
到了预定的灵骨塔,同行师姐又诵了对应的经文,安好排位、将骨灰坛放入塔位之後才完成仪式。现时骨灰坛并没有摆正,因为要到百日仪式时才能正式入塔,目前只是暂时寄放。
等克林姆回家梳洗完毕时已经晚间八点。她和马尔特一家一起订了外卖,草草吃了晚餐。
克林姆从放假到仪式结束整整三天没有休息都觉得有点辛苦,很难想像马尔特一家内心的疲惫程度。容函早早就哄小孩睡了,马尔特和克林姆则在客厅整理丧事的文件。
「蓓瑞。」
「嗯?」
「我虽然不觉得你是我的妹妹,但你确实是爸的孩子。」
克林姆第一次听见马尔特用这麽温和的语气对她说话,好像要安慰她那样。克林姆说:「谢谢。」
「所以我希望你能分担丧葬费用。」
克林姆点点头,接过马尔特递来的表单
', ' ')('。上面列出各项服务的单价,还有最後的费用加总。
……六十多万!
「骨灰坛要,我不懂,那要六万?还有灵骨塔的塔位,二十三万,这。」
「容函说有磁场的骨灰坛会b较好。塔位也是选过的,接近佛像的塔位要两百多万。那已经是很低的价钱了。」
「两百多……」
「奠仪大致上可以抵掉零头,如果分一半的话,你可以只出三十万。剩下的我出就好。」
「可是我没有这麽多钱。」
「你不是爸爸的孩子吗?这样的话就要负起责任啊。看你是要去借还是怎麽样我管不着。还有,我下星期就要回安梅莉西亚,不要把这件事拖太久。等到人家找上门要钱就很难看了。」
马尔特随意收拾手边的文件便走回房间,留克林姆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打给碧翠丝?不行,不能向她借这麽多钱。珉荷恨si人类了,也不可能拿钱去葬克拉克。小倩才刚找到稳定的工作,更不用说亚美根本没有自己的存款。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墙上的投影桌面亮着。克林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浏览社群软t上的好友名单,焦急地考虑筹钱办法。
办法是有,只要拜托旁人就好了。
但挣扎着到处借钱,拼si拼活地工作还清借款,然後呢?
克林姆颤抖着拿起分离式电话听筒缩回床上,拨出一通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请问是迈尔.高斯先生吗?」
「是,请问你是?」
「我是蓓瑞.克林姆,我们在就业博览会有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喔,克林姆啊。记得、当然记得。这麽晚了有什麽事吗?」
「我想问一下我有没有机会上战场,不只是文书工作,就是在前线那种的。」
克林姆心里有底了,说话反而平顺流畅,语句稀松平常地就像打电话到商家询问产品规格。
但语气和询问内容的反差让男子对於克林姆的提问感到有些迟疑。克林姆是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自己也必须参加战斗,对上战场感到害怕而开始反悔;还是为了要让亲友感到安心才特地打电话过来确认?男子猜想不着克林姆的动机,他说:「当然有机会,不过在那之前我们一定会让每个人都做好万全的准备。」
「最晚是什麽时候?」
「那是很久之後的事了,所以现在还不用担心。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受过完整的训练。现在新训只是先让你适应环境而已。」
「可不可以这两天就出发?」
「什麽?不好意思,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可不可以这两天就让我参加战斗?」
「不是,你完成新训之後,还会有一套正式的专长训练。在那之後依照表现或许还会有士官训练或军官训练。在那些训练完成之前是不会派你出去的。」
高斯还在重新整理克林姆打这通电话打动机,他像之前预想的那样抛出一长串将会延後上战场时间的训练时程。听到这样的回答,克林姆语调越来越高,声音也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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