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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在安德烈身后,像一只饥寒交迫的流浪猫跟随着好心的收留者前往新的容身处。
这时她才敢仔细打量他。
男人上身的浅色条纹衬衫有些皱巴,散发着浓郁的高级皮革香味,白色休闲裤的布料非常柔软,随意的贴着腿,他竟然穿着一双拖鞋,蔷薇诧异,男人戴着的褐色皮革腕表似乎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正式的装扮,但奇怪的是,这身服饰并未因他“毫无章法”的穿戴变得邋遢,反而让人感受到他自成一体的独特风格,衣着考究又带着一丝洒脱随性,就像他的言行举止,时而彬彬有礼时而欢脱直接,他散发出令人难以形容的既任性又随和的魅力。
这是一座简约干净的双层别墅,四周的全落地玻璃窗使室内摆设尽收眼底。
简简单单的黑色桌椅家具,灰色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抽象画,客厅和厨房连通,中间隔着白色大理石吧台,除了那几幅画,没有任何装饰性事物。
门廊上一株大叶盆栽吸引了她的注意,绿得过分逼真的叶子,她伸手摸了摸,“这个......是假的?”
“哦。”安德烈点点头,“我总是忘记浇水施肥,养死了好几株,最后干脆买了一盆假的。”他礼貌的撩起一片叶子,像牵起一位小姐的玉手,“米兰达今天也很美,对吧。”
米兰达?他给这盆植物起的名字?
男人笑着看她,仿佛在说“看它长得多茂盛”。
“它是北方的植物,新城的气候潮湿、温暖,不适宜它生长,再加上我实在太懒。”安德烈耸耸肩,“请随意,这里只有我自己住。我去给你弄点喝的。”
虽说是弄喝的,但随后男人又端来了两份早餐。
蔷薇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的牛排和红酒,开始局促。
“呃,容我解释一下,这是我的用餐习惯,你可以不必喝酒,不过我还是推荐你尝一尝它的口感,湿滑细腻,味道丰富......总之,有助于你平复心情。”
蔷薇抿了一口,很遗憾并未尝出除了酒精和一点果香味以外的味道和口感,可能她的舌头天生对酒不敏感。看她的神情,安德烈只得苦笑一下。
两人安静的吃完早餐。
“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喝酒?”
“也不尽然,不过多数男人都喜欢酒精带来的感官刺激,小酌怡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喝醉了就不是了。”她想起霍维,又是一阵心酸。
“呵呵,”安德烈笑着轻摇酒杯,“虽然我不知道让你伤心的那个人是怎样的人,但男人喝醉的话,一般就是吹牛和说真话两种行为。”
蔷薇怔怔的看着他,脑海里却是霍维抱着她说“......不是同情”的那一幕,眼泪一点点涌出来。
安德烈看着心碎流泪的女人,有种她被自己伤害的错觉,他心里不禁叹息一声,移开视线,说:“其实你认为他并没有玩弄你的感情,所以他的表白让你非常苦恼。”女人擦着眼泪,不断点头。
“如果暂时没办法心意相通,不如尝试给对方一点时间,等他自己想通。逼得太紧,两个人都喘不过气。”
她摇头,她不想要暧昧不清的关系,也不想等待谁。
“蔷薇小姐,想开点。”男人眼神认真、温柔,“失恋不该用自己的生命陪葬,成长总归要伴随痛苦,你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和机会,别放弃自己。”
“我一无所有......全部的记忆都是那个男人和痛苦构成的。”
她垂下头,伊兰德庄园和霍维填满了她“短暂的人生”。
“来。”他走到哭泣的女人面前,拉起她的手,带她上了二楼,她沉浸在痛苦中,顺从的跟着他。
男人放开她,坐在一架钢琴前,双手轻放在琴键上,手指缓缓弹奏,舒缓沉静的音乐流淌进了女人心里。
她抬起头擦掉眼泪,这是一个摆着各种乐器的房间,看来他是个艺术家。
美妙的旋律似曾相识,这是......她正要有些思路,琴声突然掺进几个凌乱的音符,尴尬的停止。
“非常好听。”她眼巴巴的望着他,目光满是期待。
男人有些脸红,“呃,其实这首曲子我还没全部学会,真是献丑了。”
蔷薇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手指放在那几个出错的琴键上,按下,抬起,旋律在脑海里、在身体里苏醒,手指自发的弹奏起来,《月光》从灵动的指尖流淌而出,流畅而生动,平静而广阔。
她闭上眼睛,手指跟随着灵魂演绎。
银色的海面光洁如镜,一轮皎洁的月亮高悬夜幕,海风袭来,掀起她的发丝,平静的海面起了波澜,一颗流星滑过夜空,繁星点点,浩瀚的银河让她觉得自己渺小到微不足道,她睁开眼睛,久违的记忆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着她的意识。她的眼泪撒在琴键上,她想起来了,她最后一次弹奏这首曲子是给父亲,是在......秘林营地征用的一所北方小学,她用这首父亲教会她的第一首乐曲向父亲道别,旋律比以往要沉
', ' ')('重,因为后悔和不舍,但内心又格外的安宁。她离开了一个男人,伤她很深的男人,他是谁呢?她想不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疼痛从胸腔传递到指尖,旋律戛然而止。
“我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觉得有些头晕。”她虚弱的问。
女人并未因想起自己的才华而高兴,记忆似乎又要牵扯出一段悲伤的过往,她疲于应对。
安德烈带她到自己的卧室,窗外是海和天空,视野非常的好。她无暇欣赏。
“你的裙子上有血渍,是有受伤吗?”
“那是他的。”她低声说,男人的床铺洁白干净,她不禁问,“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
他打开衣柜,“不过没有女人的衣服,我的睡衣行吗?”她点头。
蔷薇在卫生间换上简单的灰色丝绸睡衣,同时将连衣裙扔进垃圾桶里。她想,自己只能厚脸皮的带走这身衣服离开了,她希望自己被好心人打捞上来时,没有穿着这身洋装,她不想再跟伊兰德的两个男主人有任何牵连。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安德烈走之前细心的为她拉上了窗帘。
她陷进柔软的床铺,裹紧软绵的被子,过度疲惫的身心得到安抚,这就像公主的城堡,一个只会做美梦的温馨之处。
霍维......她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安德烈坐在一楼的沙发里悠闲的喝着咖啡,手中翻阅着时尚杂志打发时间。门铃被摁下,他走到门口,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高大东方男人,打开门问:“请问你是哪位?”
“姜蔷薇在哪?”他眉宇间透着烦躁。
“......你找人之前不先自报一下身份?”安德烈挑了挑眉,手依旧扶着门,拦在门口。
心情不佳的男人掏出手枪对准安德烈的腹部,“还要我自报身份么?”
安德烈脸色一沉,举起双手后退,“这位先生,请冷静,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恶意。我一个人在这住,是个没有武力值的普通人,你大可不必用枪指着我。”
“她在哪?”他收起枪。
“......不好意思,我需要先确定一下,她是不是能跟你走。”
“我能找到这里,不需要再向你证明什么了。”
这个回答未免太不客气了,安德烈不禁皱眉,但对方也确实说了关键点,女奴耳后的芯片里有自身的定位,这个坐标位置只有她的男主人可以查到,看他额角带汗,紧张的神情,似乎找了她一段时间,也许是她身处山顶,由于海拔关系,信号不佳,所以来迟了。
“楼上卧室。”他看到男人的目光锐利的射向自己,补充说,“她一夜未眠,吃过早饭就睡下了。”
男人冷眼扫过客厅餐桌上的双人餐具,盛着红酒的酒杯格外惹眼,他快步上楼。
女人安静的熟睡,身上穿着男款睡衣,还没等愤怒的男人发问,安德烈立即解释,“这是蔷薇小姐自己要求换的,我对她没有半点不轨行为,你可以等她醒了亲自问她。”
“我现在带她走。”男人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一般遇到这种情形,怎么看都是羊入虎口,没想到碰上安德烈这种正人君子,算是万幸。
男人抱起熟睡的女人,问安德烈她的衣服在哪。
“唔,应该是被她扔进了垃圾桶。”他指了指卫生间。他看到男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让开门,说:“这套睡衣就送给她吧,我和她能遇到也算是缘分。”
“多谢你照顾她。”临走之前,他说。
“你是霍维伊兰德?”安德烈问。
霍维点头,但并未询问安德烈的名字。他把蔷薇放在车里,女人睁开惺忪的睡眼,有些茫然,“安德烈?”
从女人的嘴里叫出别的男人的名字令男人非常不满,他的视线扫过女人胸部明显凸起的部位,沉默不语,发动车子。
“这是去哪,我不要回伊兰德庄园。”车子带起的风吹醒了女人。
“那你要去哪?”霍维烦躁的想,看来这场争执不能轻易结束。
“我要留在这。”她语气平淡。
操。霍维心里咒骂一句,一个急转弯,把车停在半山处的空地上,他解下安全带,点了根烟,直截了当的问:“到底怎么算完。”
“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她轻声说。
“别他妈的说我搞不懂的话!”他怒斥女人,抬起手愤怒的瞪着她,要给她一耳光才能解恨。
蔷薇惊呼一声,全身蜷缩在椅子里,颤声说:“能不能不要发脾气,我很害怕......”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他从发现她不在座位上就开始寻找,起初以为她在医院的卫生间,后来整个医院找遍也没有人,看到监控视频发现她离开医院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定位一直无信号,如果不是担心希利尔知道她擅自出走,他就会命令新城警备队全城搜索她的下落。
女人不说话,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注意到男人额角细密的汗珠,不明白他走
', ' ')('了为什么又来找她,也许他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吧,她不想问。
霍维的手机响了起来,陌生号码。
“喂,你好,伊兰德先生。”对方先开口。
“你是哪位?”
“安德烈金。就是刚刚被你拿枪指着的家伙。”
这姓名在新城并不常见,他不由得问:“安德烈金?”
“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安德烈金。”他说,“这样表明了身份,我想我说的话应该还有些分量吧?”
他沉默片刻,“你想说什么?”
“我遇到蔷薇小姐的时候,她其实是打算轻生的。我从她那里得知她有些困扰,但我认为是她一时想不开,产生了极端的想法,也许我说这话不太合适,希望伊兰德先生能体谅她,如果能为她请一位心理医生——”
安德烈正说着,电话那边竟然挂断了,他盯着手机发蒙,这个行事作风特立独行的男人真是让他有些头疼。军人出身的男人都这么作风硬朗不成?他想了想,决定暂时不要管这件事,他看得出霍维对蔷薇的关心远超过正常主奴关系,她口中的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霍维,不,应该就是他了,这样的话,自己担心就是多余的,参与过多反而会招来霍维的敌意,对蔷薇不利。
霍维挂断电话,沉默半晌,随后拿出一个保温水杯递给她。
“这是什么?”蔷薇接过去,打开盖子,里面盛放着牛奶。
“凉了么?”
她喝了一口,温热。她看向男人,感觉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低下头,泪水融进了牛奶,她大口喝下去。头顶被男人的手罩住,轻轻爱抚。她又不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她生气的握紧杯子,想对他发火,心却一点点融化。
“你为什么带着这种东西,难道是特意给我买的?”她还是不甘心的试探他的心意。
“我向医院的食堂借的......你没吃早饭又一直在哭,”他停顿,逼自己说出这种话比打一小时的拳还要命,随即皱了皱眉,“给你拿杯牛奶的工夫,你就跑了。”
“......你不是觉得我烦才离开的?”她哽咽,原来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
“理你什么?”
“就是......”她欲言又止,摇摇头,看向外面的草地和树林,风吹动叶片沙沙作响。
算了,她已经累了。安德烈说的对,失恋不需要用自己的死做陪葬,如果她不以“殉葬爱情”的方式作为恋爱的目的,便没必要对他爱不爱自己这件事追根究底。
也许他们能做回“朋友”,单纯的接受他的好意,不要多想。
可是她现在这种消极的态度反而令霍维以为她还抱有轻生的念头,他不能告诉她,主动接近他的女奴都会被希利尔怀疑,金妮正在审讯室被威廉用刑逼供,希利尔在一旁亲自监督,他在这里与她度过的一分一秒,都在担心金妮是否会承受不住刑罚拖他下水,又因为没有亲自对金妮施刑,引来了希利尔的猜忌。
“给我坚强点,蔷薇。我不喜欢太弱的女人,敢说喜欢我,连这点儿都做不到?”男人晦暗的眼眸了泛起一丝波澜,伴随着灼人的热度,没等女人察觉便无声无息的隐去。
蔷薇怔怔的望着眼角带着笑意的男人,忘了呼吸。时间停滞,她做梦也没想到会从霍维伊兰德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承认喜欢我了?她问自己,她擦掉眼泪,不让视线模糊,错过他此刻对她敞开心扉,最最珍贵的一瞬间,他狭长的双眸眯着好看的形状,叼着烟的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现在很酷,但是不冷。那个酷酷的笑容不是刻意在装出的深沉,他是开心的,只是他的个性太过于内敛,能为她这样笑,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霍维,霍维,你是可以喜欢我的对不对?喜欢我,没有让你那么痛苦,你现在是开心的,对吗?”她扑进男人怀里,狠狠的哭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在意我的感受?”男人无奈的笑着,把她托抱在自己怀里,蜷缩的女人跪坐在他腿上像他的孩子一般柔软娇小。
“我当然要在意,因为我爱你,我想要你快乐。”
傻女人。他低下头,温柔的吻住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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