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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如常
盛京.大年初一——
白府门外,从早晨便停着几台雪佛农军车,军官彷佛是相约着从车门下来,互相瞧见对方,都是个喜气洋洋的模样,拱手对着彼此拜年。
「蔡团长,新年好啊﹗祝你龙精虎猛,万事如意﹗」
「林团长,客气了……哈哈,也祝你新年快乐,多讨几个姨太太哈﹗」
「唉啊,武团长,听说你前几天添公子了﹗恭喜啊﹗」
最早到来的武昇,听见同侪的话便微笑着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一点为人父的喜悦:「是呢,母子平安,这新年真是好兆头。」
武昇向来木讷,今儿难得聊开了,团长们便拍着他的肩膀,道:「小武,百日宴的时候,可别忘了咱们。我给你儿子打个金脚镯﹗」
「好的……」武昇便不好意思的笑了。
众人寒喧了一番,犹不见府门生出动静。一位团长看了看手表,就挤起了眉:「你说这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了?镇帅该不会睡懒觉吧?」
「镇帅睡懒觉?除非太阳从西边昇来……」另一人噗嗤一笑,便道:「或者,是在温柔乡里舍不得起来?」
「我跟着镇帅十年了,从没见过他身边有一个娘们﹗连个唱戏的也没有﹗」
「不是昨儿才从东北回来麽?镇帅每年都去一回,怕不是那边偷养了人?」
「哈哈哈,你这麽说,好像又有一点道理。」
武昇听他们越说越彷佛真有那麽回事,便咳了声做提醒。他们可就站在帅府的门前呢,这些话叫人听了合适吗?
再说,镇帅的意中人,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然而子吟出国已经有大半年,镇帅身边,如今是真的没有人。
军官们犹在扯淡,这会儿,府门倒是慢慢的打开了,他们一抬头,就见门前站着一脸冷凝、生人勿近的白三少帅。
「三、三少帅?」
三少帅虽是年轻,但谁不知道他那冷肃的个性,团长们咽了口口水,忙把武昇推上前:「唉啊,刚就是老武在乱讲话,咱们啥也没说、啥也没说…」
「蔡团长﹗林团长﹗」武昇的眉当即倒竖起来,他才是甚麽也没说的人,怎的突然就被诬陷了﹗
幸而白三少帅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冷洌的眉眼扫过他们,只喊了声『进来』,便转身领路了。
军官们互看了彼此,倒是很习惯白三少帅这副模样,便随着他进到帅府里。
三少帅这些年啊,人是越发的阴阳怪气,在军营碰面的机会也少,团长们思忖着该否与他拜年,然就是开口也感到有些尴尬。
瞧见前头大门敞开的正厅,众人心底便暗暗松一口气,只见向来亲和的二少帅已经在等他们了,团长们便欢天喜地的进去拜年。
「唉啊﹗二少帅,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一本万利呢﹗」
「各位团长,你们来得好早。」白经国一如以往穿着时髦的西装,头发定了造型,那文气的金丝眼镜挂在脸上,瞧着不像军人,倒像个洋书生:「新年快乐,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没事,咱几个也是在门外扯淡罢了。」
军官们笑嘻嘻的,与二少帅说了许多客套的贺辞,可抬头看去,却是发现主位里上竟没有镇帅的身影,在二少帅身後站着的是吕止戈,这就让团长们诧异了。
「镇帅不是昨晚回来的吗?」一人问道。
白经国脸带笑容,遗憾地说:「嗯,大哥人是回来了,但他在路上病倒了,不好见客。」
「病倒了?」军官们便是一愣,镇帅这样铁打一样的身体,还会病倒啊?「大年初一?这太倒霉了吧。」
「大概是这趟旅程太匆忙了。」白经国淡然说着,便对止戈打了眼色,让他把备好的红包都分发过来:「给诸位的红包都在,大哥不便,只好让我代发了。」
团长们喜气洋洋的接过了红包,既镇帅不在,便只好对二少帅、三少帅拱手道谢。白怒洋虽不若二哥善言,却也站在兄长身边,尽着主人家待客的态度。
团长们来的目的,就是给镇帅拜年,如今目的算是达到,喝过茶便就告辞离去,又让两少帅转达关怀慰问之意,让镇帅好生休息,年後复岗再见。
他们离去时,就见下一批客人已在府外等候,这拜年也是有个亲疏高下之分,次级的军官看见长官们从府里出来,忙连声上前道贺,这回团长们就成了发红包的人,门前一番寒喧热闹,白府的总管才把客人迎进去。
武昇把红包放进怀里,却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他随着镇帅从东北来到盛京,已过了许多的年头,每一个春节,镇帅从不曾缺席过。
可镇帅再高大威武,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这病去如抽丝的常理,对他也是管用的。
「回家去吧。」武昇上了汽车,便对车夫如此说,想到回去便能看到妻儿,不由露出温暖的笑脸。
初一与初二,白府络绎不绝的接待来客,对所有来拜年的人,白经国也是统一说辞——大哥生病
', ' ')('了,待新年过去,他便会复岗。
白经国与白怒洋想法一致,在大哥脱离危险以前,他们必须把这事瞒下去。
然而两人都晓得,这就是瞒一时的策略,只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厘清现状,思考往後的对策。
傍晚,兄弟俩再次来到三弟这小家里,大哥依然昏迷着,医生在手术後下了吗啡,让他减轻痛楚。
染血的床被已被三弟烧毁,如今换上新的床铺,大哥脸色苍白的躺着,唇泛了青。
白经国垂下眼,挂着一天的虚伪微笑终是能卸下:「这脸色怎麽瞧着更差了?」
怒洋平静地说,「医生该做的已经做了,大哥若能熬过去,便会醒来。」
白经国靠在墙上,疲惫的呼出一口气,撒了两天的谎,饶是他也感到精神疲歇。大哥最好是能醒来的,他要是醒不过来,白家……盛京……都不知道往後要怎麽办。
大哥扛着的那座山太庞大了,只想到这也许要落到自己肩上,白经国已是备感压力。
看着沉默不语的三弟,白经国突然道:「大哥要有个万一,你想像过会变成怎麽样吗?」
白怒洋目光微微转向他,「别乱想。」
「这不是乱想,就像爹那时候……理所当然的担子就落到大哥身上了。」白经国低声道:「但是,现在可不比当年,大哥现在扛着的……可是多太多了。」
怒洋静默了一阵,便道:「你就承认你不如大哥吧。」
「谁能比得过大哥啊?」白经国讪笑一声,「我就是坐上他的位子,谁会服气?」
「那你又要逃吗?」
白经国一听,脸上的神色却是冷凝起来,他别过脸去,道:「怎麽可能?我还能去哪里?」
怒洋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垂下眼睫,定定地看着大哥。
「呐,三弟。」白经国却又突然道:「大哥要有个万一,你可得留下来帮我,别打算拍拍屁股,到德国去找子吟。」
怒洋冷凝着脸,便道:「我从没想过要去。」
白经国呼出口气,才感到肩上的担子好像没那麽重了。他在这里待到了深夜,便又回到白府去,假装一切如常。
到了初三,白府却是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内的电话——
「老白,新年快乐﹗这又一年了,咱们合作愉快啊﹗哈哈哈﹗」
「徐总统,新年快乐。」白经国从总管手里接过电话,淡笑着道。
「欸?怎的是你?白镇军呢?」
「大哥病了,所以就让我接听电话。」白经国道:「徐总统,别来无恙?」
「好得很。」徐元培的声音却是轻快的,这与过往的态度大不相同:「白老二,好久没看到你了,甚麽时间来南京走走?」
「若有事要到南京,我必定到总统府拜访。」
徐元培听着白经国滴水不漏的应对,静默了半刻,便道:「欸,我还是想直接跟老白谈个事,就接个电话,躺在床上也行吧?」
「徐总统,大哥实在不便,你若有甚麽,就让我转达吧。」
「哦?到底是多不便?」也许是耐性熬尽了,徐元培便压下声音,问道:「白老二,明人不打暗话,我就是接到消息才来问的。你直接说,白镇军是活着?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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