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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一章、孽报
「子良﹗」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子吟、梨子都是心里一惊,两人尚未意识过来,梨子已是被武子良双手箝制着,压倒在地上。武子良怒得脸容扭曲,臂上的青筋因运劲而突起,小姑娘早已脸色发青,睁着双惶恐大眼看她的『哥哥』。
「啊……呜………」
「子良﹗停止﹗」子吟大喝一声,连忙从後抱住弟弟,试图拉开他的双手:「你在干甚麽?停下来﹗放手﹗」
然而亲哥哥的声音就在耳边,武子良竟也是毫无反应,他只用凶狠的目光紧盯着梨子,呼哧呼哧的喘息。若不是重伤未癒,身体也虚弱,他早已置小姑娘於死地了。
「子良﹗」子吟双手也下了死力气,从後拉扯着弟弟:「你到底怎麽了?」
突然,梨子却是睁大了眼,突然像想到甚麽似的道:「大、哥哥……夹子………夹子﹗」
子吟呆怔半晌,连忙从衣襟口袋掏出那领带夹子,拿到子良的眼前——武子良目光定在这小小的金夹子上,蓦地就放开了梨子。然後『啪』的一声,就粗暴的从子吟手里抢走那夹子,像宝贝一样掖在怀里。
「咳、咳咳咳……」梨子摸着疼痛的脖子,不住剧咳。抬头看去,就见大哥哥一动不动的看着哥哥,眼里透露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哥哥呢,他却是谁都不看,瑟缩在床脚边,只盯着手心的小金夹子。
梨子怕大哥哥嫌哥哥,连忙说:「哥哥虽是这样,但他会和我一起找吃的……」
子吟深吸一口气,就俯身到子良面前,温声道:「子良……是我,是大哥。」
骤然的靠近,教武子良不得不抬头,他定睛端详着子吟,不像对梨子那般满含杀意,但也怀着深重的戒备。
「子良……」子吟声音便变得低哑:「你不认得我了吗?」
武子良沉默地打量子吟一阵,突然就不满的『啊』一声,用光脚丫蹬开了子吟。
这人靠的太近了。
邳县.武府——
晨光洒落到满地落叶上,老旧的府门『咿啊』一声被打开,便有下人提着扫帚,清理门前的狼藉。
在目光可及的距离,白家士兵也正在换岗。他们把武府的大门封堵住了,美其名是护卫,可任何人出入,都要得到士兵的核准。
管事站在府门前,把士兵们的行动收进眼底。武夫人每天起来总问:「那些士兵彻走了吗?」为了回答,他就总要来看一眼。
在前门巡视过後,管事便要往伙房去,看厨子是否在准备夫人的早饭。可走过庭园的时候,他却是看到了意外的人物。
「庶少爷,今天起的那麽早﹗」管事讶异的走上前,「在赏鱼儿呢?」
子吟坐在石椅上,目光落到那偌大的湖面上。听到管事的喊声,才转过头来,神情恍惚:「来叔?」
「不知道你已经起来了……要不要吃早饭?」
子吟摇了摇头,试图挤出点礼貌的微笑:「我不饿。」
管事看子吟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关心的问:「庶少爷,可是夫人昨儿搁狠话了?」
「大娘?」子吟微微出神,才想到管家指的,是昨儿与大娘吃的那顿饭。他垂着眼,就道:「没有的事,只是我久未回府,想看看家里的景色。」
管事看着眼前,不由感概:「小时候,你和嫡少爷可喜欢这里,嫡少爷还跳到池子里捞鱼,被老爷骂了呢﹗」
「是啊……」子吟看着那池子,回忆就在眼前栩栩如生的浮现,鲜活得仿若昨日才发生过,令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子良从小就那麽佻皮。」
现在的子良,也是和从前一样的佻皮,这弟弟只有睡着是乖巧的,一旦醒了,就把他和梨子弄得翻天覆地,像猴子一样乱踢乱蹬,几乎把旅馆的人招来了。
子吟看着湖心,只感到心房逐渐紧蹙,被无形的手拧出了痛楚。
「来叔,我想去看看爹。」沉默半晌,子吟突然说。
管事怔了怔,道:「我给你去拿钥匙。」
「不用。」子吟只感到眼底又热又涩,再待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心底的情绪,「我自己拿就行了,你去忙吧。」
子吟别了管事,独自来到父亲的院落。除了树声风声,便再无任何杂音,院门被铁锁把关着,安静得彷佛如世隔绝。
子吟开了锁,便走进院子里去了,这时候尚早,然而父亲早已醒来,他还是蹲在地上,把玩着地上的豆子。
子吟静静地看着父亲,看他的目光、专注都全在地上,眼里一热,就缓缓的蹲下来了,试着要与对方对视。
「爹。」子吟低声喊道。
武承天头发花白、凌乱的披散,然而多年的无忧无虑,使他的脸色比夫人还要健康红润。他似乎并未察觉子吟的到来,就只对着豆子,含糊的低喃:「啊唔……唔呜唷嗯……」既像是认真的讲话,然而声音出了口,却全都词不成词、字不成字。
子吟看着这样
', ' ')('的父亲,眼眶越渐通红,积攒了一夜的情绪也逐渐缺堤。
「爹……」子吟说:「我找到子良了。」
武承天神色专注地看着地上,对在身前哭泣的儿子却是置若罔闻。
「他没有死,却是变得和你一样……认不得人了。」子吟流着泪,眼里却是清明而悲戚:「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因为他干了很多的坏事。」
武承天突然皱了皱眉,因为地上除了豆子,就有几滴透明的水珠落下,打在了豆子之间。他不满的『啊』了一声,把豆子一把抓着,换个远离子吟的方向再撒出去。
子吟看着这样,眼里便盈满了更多的水光,因为他意识到——这将就是子良往後的半生。
他那佻皮的、任性的弟弟……
眼泪止不住的淌流而下,一瞬间,情绪便如缺了堤般,教子吟窒息般的抽噎,在外头无法表现的悲恸,唯有现在才能宣泄出来。
「我……该如何是好?」子吟握紧着拳头,对听不懂的父亲泣诉:「子良变成这样……往後要怎麽办?」
父亲尚有家里照料着,可子良又能怎麽样呢?即使子吟给他和梨子足够的钱,弟弟也是无法自理的。
然而子良活着的事,却是如何不能教人知道。他必须悄无声息的把弟弟送出邳县,在白家发现他以前……
从子良醒来後,一整夜里,子吟就在慌乱中反覆的思索。然罪疚亦在同时鞭苔着他,因为即使如此,他却也未动摇过回京的打算。
他不能辜负怒洋对他的信任。
也许是子吟表现的太激动,或是哭泣的神情太悲切,武承天突然抬头,出神地看着子吟。
在他的眼里,却是看到个小不点的男孩儿正在揉着眼睛,委屈的啜泣。
啊……他的大儿子哭了。
「子吟,为甚麽哭?」武承天就在回忆里问。
大儿子总是很乖,甚麽都隐忍着。可夫人说从今天起,不许他骑马,也不许再去军营……这孩子憋红了一张脸,终究是哭了。
「啊﹗」武承天突然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这异常的举动就让子吟混身一僵,匪夷所思的抬头。
「爹?」
「啊﹗」武承天来回揉着他的发,眼里看到的,却是小时的子吟,「啊﹗呀﹗」不要哭了,他对自己疼爱的大儿子说。
子吟怔忡地看着父亲,瞬那间,胸口却是说不出的、紧缩的锐痛。子吟抿紧了唇,突然往前一扑,就没进了父亲怀里,无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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